可我倆結婚兩年多來生活得和和美美,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寵我,憐我,我很清楚很明白;我依賴他、處處粘著他,他從無一絲不耐,我更是清楚明白。
可是,在某一個角落里,我的心總是不踏實,總以為我生活在夢中,生活在一個我自編自演的愛情幻影里。畢竟,我們婚姻的基石無關「愛情」。
沒有談情說愛,沒有「我愛你」的宣告,我們平靜地、幸福地暢游在婚姻的海洋里。
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幸福是否會長存下去。
只要抓住現在,便已滿足了。
但,心里總會在幸福的時刻里偷偷感到一絲絲的不確定……
因為,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自卑」搖擺著我的心……
「怎麼了?」發現我不再笑鬧,他關切地問我。
「沒什麼,只是想起下一本小說的構思而已。」我搖搖頭,將那一點點的見鬼「自卑」感、將那一絲絲的不確定拋到腦後,重新打起精神。
「行了,才完成一本出關,好好玩一陣再說。」他撥撥我半長的發,「那麼拼命做什麼?怕我養不起你?」
「啊,對呀!若是有一天你對我相看兩相厭了,我該怎麼辦?」我扮一個鬼臉。
「下輩子你再去煩這件事去吧!」他寵溺地拍拍我腦袋,「我還怕你嫌棄我呢!」
「哈,若要本姑娘不嫌棄你,便給我乖乖做牛做馬——」我開始戲耍他。
「還姑娘姑娘的,你已為人婦嘍!」他嘆笑著搖搖頭,「多大了,還跟孩子一樣!」
「我跟孩子一樣?」我睜大眼氣鼓鼓瞪他。
「是啊,滿身女乃味,睡覺會流口水,翻身會翻下床,衣服不愛洗,頭發亂糟糟,隨手亂扔東西,做事毛毛沖沖,不會用腦子。不是孩子是什麼?」
「好——啊——從今天起,睡覺少摟著我,免得我唾棄你!」哼,敢翻我的老底?
「哦?為什麼唾棄我?」將車開進住宅大廈地下停車場,他笑著同我斗嘴。
「戀‘童’狂啦!」我皺皺鼻子,一待他停穩車子,打開車門抬腳便下。
「嘿,罪名不小喲!」他不以為意,拎起大大小小的袋子緊跟我身後步入電梯,「可有什麼辦法,誰叫我不小心栽倒在你的女圭女圭裙下?」他是瞅準了電梯內沒有旁人,口氣愈來愈肆無忌憚,「唉,被你這小狐狸迷住了,從來沒有吃夠吃飽的感覺。我說呢,原來你是小小孩童嘛!怎麼能夠滿足我大男人的胃口呢?!」
「滿足你個頭啦!」我羞、不,是氣紅了眼珠子,才不管他滿抱的袋子,沖上去拳打腳踢,惹他哈哈大笑,順手一挾,頓時我也成了他手中物件,「那就滿足我個頭吧,太太!」電梯門一開,拎著我步出電梯,打開房門——此老兄實在太厲害,雙手俱無法騰出、加上我用力扭打的情況下,依然輕輕松松地打開了房門,走進去,用腳將門踢合,將大小袋子一扔,雙手緊摟住已快沒力氣的我,威脅地一咧嘴,露出亮晃晃的白牙,「既然我是‘戀童狂’,若不好好表現一下,豈不是有負盛名?」
我一下子僵住不動,努力扯起僵僵的甜笑,「老公,我、我餓了耶——」開玩笑!若是真讓他好好「表現」一下,我的晚飯豈不是報銷了?!啊——說錯話了!
「真的?我也餓了,很‘餓’很‘餓’。」意有所指的話里語意不容錯辨,「您姑娘不會忘記我已經餓了兩個多星期了吧?」說得很慢很慢,一張帥臉不懷好意地向我逼進。
「啊,嘿嘿——」我干笑連連,想起兩個多星期以來為了趕稿六親不認,「那個、那個狄老兄、狄老大,今天晚飯還是讓小的來做好不好?」能不能逃掉?能不能逃掉?!
「好啊,求之不得哩!」他點點頭,在我松口氣的同時,又陰陰加上一句,「很久沒見你主動過了,這次你肯效勞,我當然樂意至極。」手勁一吐,將我甩上肩頭,大跨步邁向臥室。
「啊——你會錯意啦——」我緊緊把住房門,死也不肯松手。
「哦,原來你是想在客廳‘喂’我,看來我是會錯——」
「不,不是——」我趕緊松手,不敢再多反抗,只乖乖地任他扛進臥室去——
——***——
我平日絕非善談之人,認識我的人都說我不善交際、不喜歡說話;他在外界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沉默寡言樣,奉行「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除了公事,鮮少與他人在私下笑談,更別提把酒言歡了,兩年多來,我僅見他參加過的社交應酬不過三次!
而家中的電話更是形同擺設,除了我的親人、偶爾向我要要稿件的小編、多日聯系一下的朋友,鮮少有別的人打電話進來。
但如今,當我們私下相處時,當我們共擁一個天地時,似乎我們的性子都變了,愛開玩笑,愛打打鬧鬧,愛互相斗嘴……
在我們共有的天地啊——
——***——
依照慣例,用罷晚飯,我們夫妻均會移駕大書房,各據書桌一側,他辦他那永遠辦不完的公事,我寫我心目中那一個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我總在寫不下去時偷偷看忙于公事的他。眉展得平平的,寬寬的額頭上寫滿了自信,濃濃的黑發溫馴地伏在頭頂,隨他的動作起伏不定——
若是只欣賞狄老兄眉毛以上部位,可謂賞心悅目,猶如一幅半遮面的「帥男圖」,看久了,心里很是愉快。可若不小心瞄到了狄老兄眉毛以下的部位,賞心悅目便頓成往事。他的眼光直視文件諸物,神色冷峻、雙唇緊閉如蚌,唇角略往下垂,方正的下巴猶如石雕。臉頰上明明刻畫著一個訊息︰別惹我,否則後果自負!
于是,每當不小心瞄到這一部分後,我便乖乖垂下頭去,快速地用筆畫符也好,就是不敢再欣賞下去。
後果自負耶!我曾那麼不怕死地負過一次後果,那滋味,嘿,非我等常人所能受——他會用冷冷的、狠狠的目光定定地直視你的雙眼,那筆直射來的目光中明顯地帶有一種凶殘的野獸氣息,此時,生人勿近!
——我也只敢試到這一程度而已,再往下,呃,小命要緊,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有時候我寧願躲在臥室的床上寫寫畫畫,也不想去瞄他老兄辦公時的丑嘴臉,以免破壞了心情。可他老兄倒好,我不去書房,他便也臥在床上,同我一樣趴著辦公,要是我不小心驚擾他了,那凶凶的眼神同樣會如箭般掃射過來!
我咧——抗議!嚴重抗議!
抗議無效之下,只得模模鼻子,夾起紙張乖乖地跟在他老兄身後,移師書房。什麼嘛,夫妻或許會是同林鳥,但絕不應該是連體嬰嘛!
于是,每到此時,我都如坐針毯,無心寫作。
幸虧他老兄手腳還算利索,心思轉得也快,每次辦公絕不會超過兩小時。工作完成了,慢條斯理地收拾好一切,便會閑閑踱到我這一邊來,擠在我身旁看我寫稿。
而我,寫稿時也從不喜人打擾,更遑論是讓別人看我的稿件了!
這時,便輪到我凶巴巴地將他趕開了,我會拳打,腳踏,牙咬……用盡一切暴力手段去驅逐他,將他趕出我的勢力範圍——只是成效不彰而已,他老兄依舊高舉我的手稿朗聲大念,邊念邊恥笑我什麼用詞不當啦,句子不合文法啦,字寫得像小蝌蚪啦……
氣極,我會爬上書桌去搶我的手稿,沒辦法,人家至少比我要多長了二十公分,個小的我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