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臻宇沒理她,轉身望著念台。「你該看得出她安然無恙吧?」
說完,王臻宇坐了下來,繼續對著念台說︰「你該記得童小姐吧,我又請她回來當廚娘。不過她腳扭傷了,請你幫她準備一張輪椅,早上先讓她到整型外科部照個X光,順便請吳主任幫她看看受傷的狀況、開個藥。還有,我那部VOLVO擋風玻璃破了,要送汽修廠。這兩天如果有空,幫童小姐找個烹飪補習班,她要考丙級證照。」
「好,我馬上去辦。」念台回應道,心里卻有千萬個好奇,臨進電梯前還不忘帶著興味的睞她一眼。
童語坐在一旁,心里很不舒服的听著王臻宇的指示,他那冰冷、不太情願的語調,讓人覺得……不,「覺得」兩字還不足以形容他的語氣;在他的指示下,她根本就像倉庫里一件等待處理的「家具」。
「你是不是有點後悔帶我回來?」童語抬起黑白分明的眼楮望著他,眼里有種要他把話說清楚的直接。
王臻字不慌不忙的看著她交叉胸前的手臂,看清她其實只是虛張聲勢,她心里分明有著不安。
他輕描淡寫的說︰「我後不後悔是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做好你份內的工作就可以了。」
童語不同意的搖著頭。「這麼說就不對了。我承認你提供的工作機會很棒,幾乎同時解決了我眼前所有的難題,但你那種驕傲的態度真讓人受不了。反正我的生活早就一塌糊涂,再壞也不過如此了。至于你,我想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我這種女人在你家晃蕩,我們還是別互相折磨好了。」
王臻宇揚起眉毛,不置可否。「那,悉听尊便。」
童語把枕頭薄被用力收進塑膠袋里,扛在肩上,再一跳一跳地跳回房間,將東西擺回原位,再像一只跛腳袋鼠般跳回客廳。當她意識到王臻宇的眼光一直鎖在她身上時,她那罕見的榮譽感讓她挺起胸膛,決意要很有尊嚴的跳到電梯口。
但既然要展現那所謂的尊嚴,自然要以跳得自然和優雅為上,但一只腳要支撐全身的力量已經夠難了,更何況這時她的腳已經酸到快斷掉。
當她不知要如何演繹那高難度的動作時,咚一聲,她狠狠地摔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腳踝立即傳來陣陣刺痛,但那都比不上她心口上那種灼熱的困窘。
為什麼在他面前,她永遠與美麗優雅無緣?
為什麼她總是表現得那麼笨拙可笑?她好恨!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
王臻宇蹲到她身旁,靜靜的看著她的表情,不禁莞爾。
「當志氣和自尊都派不上用場的時候,千萬別和自己過不去。」說完,一把抱起她放到沙發上。
他垂眼看著她氣餒的表情。「我答應過要醫好你的失眠,我們今天晚上就開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剛剛說話的時候,臉部線條變得很溫柔,為此,她竟有片刻的恍神,渾然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離開七樓的。
喚醒她的是林念台。他推著輪椅,一臉好笑的看著她。「7112,我們下樓照X光吧。」
很快地,童語那只扭傷的腳在整型部全體醫護人員的照護下完成了檢驗,拿過藥後,護理長甚至還親自護送她回到七樓。
自動門往兩邊滑開的同時,童語轉過頭直望著護理長。「雖然我听說你們診所是貴族診所,收費一向驚人,但你們對院長的廚娘也這樣『呵護備至』,多少有點令人不安,你……是不是想向我打听什麼?」
童語實在坦白得讓護理長感到驚奇。
「喔,童小姐你多慮了。我們院里的服務態度一向良好,更何況院長又親自交代要好好照護你,我們自然要盡力而為。而且,你知道嗎?我們院長對未婚女子一向敬而遠之,你是我們院里唯一未婚的女性,那你應當可以想見這會讓我們有什麼浪漫的想像了。」
聞言,童語大笑,笑得全身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好不容易擦干眼角的淚水,她說︰「這個誤會可大了。你們院長是消毒水凝結成的冰山,而且完全無菌,我絕不敢造次。你放心好了。」
護理長微笑。
這個叫童語的女孩不僅直爽有趣,還渾身充滿能量,真希望這女孩充滿熱力的笑聲可以溶解院長這座無菌冰山。
「我先下樓,有事可以叫我。」
「謝謝你。」童語真誠的向護理長道謝,目送她進電梯。
接下來的時間,她都趴在床上整理近期大、小樂透所開出的數字,並畫出統計圖。
一個人忙得不可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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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
王臻宇回到七樓,目光習慣性的掃向沙發。
空無一人。很好,有進步。
他踱步到童語的房間,那敞開的大門、滿室凌亂的紙張,直接挑戰王臻宇那向來整潔有序的視覺神經。
他皺眉走進房里,從佔滿床鋪的紙堆中撈起一張紙察看那些數字。「這里是發生什麼事了?」
童語有點措手不及。唉,算了,就算要收也來不及了,誠實為上策。
「這個是我個人的一點小興趣,」她眯著眼楮,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比出一點點的樣子。「那個……小盎由儉,大富由天嘛,呵呵。」
「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王臻宇很不以為然的問。
「唉呀,你是有錢人,哪懂得窮人的悲哀。有句話說,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童語邊說邊看他那幾乎石化的表情。「算了,你不會懂啦。」
他不懂?
他長到這麼大還真沒讓人這麼說過,這當然得好好研究研究——她憑什麼認為他不懂。
「我不懂什麼?」他問,再度低頭看著手上那張寫得亂七八糟的數字。
沒料到他會追根究柢,童語傻眼。
「啊?我是說,你是有錢人家出身,不懂那個、那個賭的藝術啦。」
「賭的藝術?」他很無禮的提高音量追問。
他的聲音、他的表情都教童語「悔不當初」。唉,干嘛要說他不懂,弄得他一副孔子再世的模樣,看他那副樣子,像是準備卯起來撻伐她似的。
「你到底都賭些什麼?」
「有牌友就搓麻將或十三支,沒牌友就簽大、小樂透兼六合彩。」她實話實說。接著,她猜他會問她玩多久了?有沒有贏過?然後再來一段很八股的道德勸說作結。
但是,他卻說了一句讓她兩腿發軟的話。他說︰「到目前為止,你欠下的賭債應該有一百八十萬到二百萬上下了吧?」
她瞠目結舌的望著他,驚訝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麼知道?」還在過度驚嚇中。
「在陌生的環境中,你的神情總透著機警和不安,再加上你做的都是流動性高、報酬也高的工作,我想你大約是半跑路狀態,這個數字比照你目前載浮載沉的生活狀況,應該差不多。」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承認︰「撇開我姐那筆一百四十萬不談,我還有二百一十萬的負債。那又怎樣?」
「跟我來。」說完,他帶頭往書房走去。
童語跟著他來到書房的電腦前,見他上彩券網站抓了幾個數字,然後又開新視窗作計算,然後制表列印出來。
「這個表是大、小樂透和六合彩的中獎機率及賠率,你應該可以看得懂吧?」他低頭問。
「這個表不準啦,我都簽地下的。」既然他要問,她干脆說得更明白些。
她那執意抗爭到底的模樣今王臻宇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