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子說得很是帶勁,不過身旁的她可覺得吵死人了。
「喂!你怎麼像老太婆一樣說個沒完啊?跟你借個幾千塊錢也要說個半天?我可是都買便宜貨!如果不下這些成本,誰相信我滿十八啊?」
這多嘴公也太礙事了,他充其量不過是個供她置裝費的財主,何必管得那麼多呢?況且她和他也不算頂熟,只是上網認識,聊過幾次天罷了。
雖然她吃定了他的軟心腸,要他為她的「血拼」出錢這點是有點可惡,不過非常時期有非常做法,她要賺錢救急,良心她就暫擱不管了。連自己身體都打算用來交易,論起來,她也挺淒涼,不是嗎?
不過,這下她無心跟他口爭,她就快遲到了,可是眉毛一直畫不好,可急死她了……
「為什麼要故意裝成熟啊?你本來就還是個小妹妹,干嘛扮老啊?」
他盯著她一身白色的小洋裝,看她又梳髻又別發夾的,那挑高的眉突顯出信心滿滿的雙瞳,淡蜜粉撲得她臉上白皙透亮,而後穿了絲襪、踩上高跟鞋,那不高卻顯得修長的比例令人怦然心動……怪怪,這樣的女孩子像國中生嗎?
見她沒有答話的意思,他又不厭其煩地問了一次︰
「到底為什麼啊?」
「你問我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她答得不置可否。終于化妝完畢,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實在滿意極了。
耗子老要不到她的答案,心里嘔死了。
「喂!」耗子氣得臉紅。「好歹我也出錢買了你一身行頭,你怎麼老對我那麼不客氣啊?」
這女孩子說話像辣椒般嗆人,他簡直難以招架。
明明網上的她言語溫婉,友善可人,見了面卻是如此霸道蠻橫。
他原先打算對她敬而遠之,但她卻偏是要與他打交道,又是喝茶又是逛街地套交情,現在他的個性全被她模清了,原來這才是她的真目的,要從他身上大敲一筆。
看她剝削了自己半個月的薪水後,態度又是如此傲慢無禮,他胸中騰騰怒火卻又不敢發作。
哎!自己真沒用,跟前不過是個小女孩嘛……
他賭氣地坐在軟沙發上,見她對著鏡子搔首弄姿,心里就怪不舒坦的。突然,他不識相地開了口︰
「喂,你該不會要去當雞吧?瞧你照鏡子那副騷樣……」
在狹小的公寓里,這句話實在過于刺耳,尤其是出自這嗓門特大的男子口中。
她收回注目鏡子的視線,冷眼朝他一拋,手也沒有閑著,很不留情地把桌上的瓶瓶罐罐朝那個口出不遜的男人身上狠狠砸去。
「你再說一次啊!你再說一次啊!我做雞?你說話那麼粗魯不怕問到舌頭啊?都可以做我叔叔的人了,嘴巴放干淨一點……」
她顯然過于激動,裙擺竟不慎掃到了一罐他擺在梳粕台上未喝完的啤酒,所剩的酒液就這麼大肆潑灑在她的白裙上,她無法阻止這慘劇的發生,只能報以驚聲尖叫︰
「啊——完蛋了……」她睜著驚慌雙眼看向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吼著︰「柯志浩!你看你搞的鬼!你只會喝酒,還把啤酒罐隨便亂擺……」
耗子被她砸來的東西K得無力招架,無辜地攤手說道︰
「是你先發瘋的……」
「你太過分了,你賠給我一條裙子,賠給我!」她急得花容失色,時間逼得她緊張極了。
「那本來就是我的錢買的啊……」
她沒听到耗子的回話,她听不見什麼話了。
她只是頹然坐在深陷的床被上,覺得一切都完了的念頭不斷地涌上來。
怎麼辦?這是她惟一能拿到十萬元的最好機會。
這些日子以來,沒人願意給這個價錢,只有他肯出價,她若無法赴這個約,若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機會流掉,她會完了,一切都會完了。
這筆錢數目不小,又要在短短幾天之內籌到手上,要她能做何選擇呢?
她都已經心一橫打算出賣靈肉了,但是……她慌亂地看著鏡子中自己的裙上濕了好大一片,散著刺鼻的酒味,這副樣子能讓「買主」滿意嗎?連她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要怎麼一個謊瞞過他呢?
她覺得腦子一片混亂,耗子卻又不甘沉默地開口︰
「你到底要去赴什麼約啦?說你不能去就行了啊,干嘛那麼沮喪啊?」
他愈看這情形愈不對勁。如此精心打扮,如果不是要去做雞,那一定是會男朋友了。想到這兒,他竟沒來由的火冒三丈。
「喂!你該不會拿我的錢去釣男人吧?還給我,我才不讓你去呢……難怪最近常跑網咖,一定是認識新網友了!我真是冤大頭,你交男朋友干我什麼事?我還傻愣愣地幫你出錢,我真白痴,你還真會算計人……」
旁邊的雜音始終動搖不了她的想法。
不行!她還是要去!她無論如何都要這筆錢才行!
反正她最後還是要「一絲不掛」,這外在裝扮應該不那麼打緊,是嗎?
她極力說服自己不能退卻,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才思及此,她立刻拿起小包包要走,還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耗子來不及反應,門就應聲開了又關。
他趕忙追了出去,只見她一腳正踏進電梯,他慌張朝她的背影喊道︰
「喂!你真的這樣對我啊?」
得到的只是一句從電梯夾縫中傳來的聲音——
「柯志浩!你這個大白痴!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晉JJWXC江JJWXC文JJWXC學JJWXC城*****
醫院——
小漁沉沉地睡了,好久沒有過的安靜入眠。
一個無力的垂手,掉落了一本日記。午後的風翻開了一頁頁記憶,從十五年前交雜錯亂地數起……
七十五年八月五日
「重新開始」有多難?要斷了這分愛有多難?他離開兩個月了,我才明白,要「重新開始」一段生活,多麼不簡單……
我該如何忘記他給過我的恥辱?我就像只被他丟開的棄貓,嗚嗚地離去了。他毫不疼惜,甚至沒有一句再見,就解決了我。我曾經努力維系的自尊,他視若無睹;我的身體,只令他別眼作嘔,這是多麼殘忍的一個男人!
他給過我的承諾,竟如此地薄弱,他要的是一具完美的女體。我的靈魂生來就不高貴,這點我從未瞞過他一絲一毫,為什麼他可以來去自如而不感痛苦?而我又該如何將我對他泥足深陷的愛戀連根拔除?在他離去之後,在我住在這座陌生的北城之後,誰給我答案?
不管是誰,總而言之,你,可恨的你,已無權作答!
七十五年八月二十一日
他好嗎?他難道喜的就這樣把我打發?他想必將我看得不值吧,我竟然接受了他派人送來的金錢,就這樣順從他的指示離開了東海岸。我不可否認,我是需要那筆錢的,否則家無長金,如何替父親發喪?傅嚴,你說過的話你一句都做不到!難道你真的可以對我的存在視而不見?難道你從未把我當真過?我是這樣深愛你,深愛你,在你把我傷得如此之重以後,還是愛你。
你知道嗎?你給我的書,我天天讀,日夜讀,我相信當你為我送書、為我攀牆時,是喜愛我的,也許短暫得只有一秒鐘,我都分外珍貴!我愛得如此卑微,如此低賤,我已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我的心里只住著你,沒有辦法再容納別人。你明天就回來嗎?你明天就回來嗎?好,我等你。
七十五年九月十二日
上天又開了我一個玩笑,我的肚里、竟懷著一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