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逕地點頭說我願意,並依樣畫葫蘆地將戒指戴進他左手的無名指。我記得公證結婚當日,曾因忘記準備戒指而向他致歉良久,當日他說什麼來著?好像是「不需要」這類的話。
我有千百個問題想提出來,頃刻間,卻只想得出一個。
「嘉伯,三年前你是單單因為出車禍,要把我推開,才宣布和另一個女孩訂婚的嗎?」
他收起了笑意,嚴肅地看著我。「在滿足你的好奇心以前,先讓我跟你講個故事,听完故事以後,你也許會更明了我之所以那麼做的原因。」
「我愛你!」我深怕他不了解。
他挑了挑眉,然後將我輕摟進他懷中。他清涼的刮胡水味道舒弛了我的意識,只听他低喃一串︰「我一直都知道。親愛的,從來沒有懷疑過。但請你還是不厭其煩的告訴我,最好一天三回外加睡前。」
「又不是在吃藥!」我笑了。
「錯!那三個字的確是心藥,而且是專治心病的藥。」
仿佛是在應和他的話,一陣風起,我們背靠的大榆樹也因風搖擺而傳出了震動聲,落葉紛紛地旋轉降落下來,在草垀上追滾著。
就如同倫敦多變的天空一般,嘉伯的愉悅心情沒有維持很久。十分鐘前天空才剛露出如少女般的妍笑,此刻卻是烏雲密布了。
我們起身,很快的將東西收拾好,提起野餐盒,便傾全力的步出公園,才剛要跨過馬路時,天空即落下了豆大的雨珠,打得人疼人骨褢。嘉怕月兌上的呢夾克,披在我頭上,護著我心跑步地過了馬路,進人一家旅館咖啡廳。很快地,我們找了位于角落的小圓桌,便窩進了舒適的沙發內。
躲雨客不少,一時之間竟門庭若市,所以嘉伯沒有再開口談起嚴肅的話題,人潮一且沒有散去,他的心情愈來愈沉重。
好久,他才站起身走向吧台,回來時手上便耍著一串鑰匙,領我走向樓上的旅館部。
進人房間,門才剛被他用腳踹上,他便緊摟住我不放。
「嘉伯,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我是真心地想知道他的心結。
「那個可以等。我們先補度蜜月。」說完,他將我扳過身,便深情長駐的印下一吻。
☆☆☆
我醒來時,天色已然粲然,夏日白晝舒遲,不到晚上十點,太陽不西下。
嘉伯早已醒來,淋了浴,此刻正站在陽台外抽著煙,思緒糾結般的神情,令我見了難以舒懷。
他一瞥見我醍來,便以兩指捻熄煙頭,走人室內,順手帶上法式窗門。
「餓不餓?我們下去用餐。」他拖延著建議道。
我重重的搖頭,不願再看他坐立難安的繼續拖下去。「我不餓!先解決你的問題。」
他干脆地點頭。「好!」
我坐進了沙發椅,等他起頭。
「我是個私生子!」話甫畢,就傳了五封信給我。
我接過信,以平穩的口氣鼓舞他。「很好!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一面展信閱讀,听他繼續解釋。
「你現在讀的信,就是史考特的黑函,前四封是一年半前爺爺過世後我陸續收到的信。他在文中告訴我勒索的目的,並要我拿錢封他的嘴。直到一個月前,我收到第五封信時,才發現他要勒索的重點和我以為的重點是兩碼子事。但關鍵點都是指向我的身世之謎一個私生子。」
我翻了一下信,前四封是點出嘉伯是個私生子。這今我也猶豫了一下,想起嘉伯他父親庫克子爵那淡得出奇的碧眼。但第五封信褢,史考特卻指名道姓的說範嘉伯應該更名為史嘉伯才是,因為史考特才是嘉伯的老子!我很難去相信這樣的事實。因為上回我不小心闖進那間純白的密室時,所瀏覽過的袓先畫像褢,就有一位和嘉伯神似,除了瞳孔的顏色不對外,在五官方面都能窺出雷同之處。
我翻完信納悶地望了他一眼。
他露出一個惆悵的笑容。「全部事實,也是分好幾段被揭露出來,至于是否有其他遺恨,我不得而知。」他來回踱步走著。「三年前,我因車禍差點身亡,昏迷之中常常念及我的父親–庫克子爵。我從小就受人寵,家中長老、僕人,對我皆愛護有加,唯獨我父親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沒抱過我,連拍個頭對我說一句話都不肯。少年時期,我只當他喜愛旅行、游走各地,所以並不在意他的冷漠。直到我十五歲時,他終于回家住了一宿。我趁他不留神之際,偷偷地在他身後抱住他,想給他一個驚喜的吻時,他卻狠狠地將我打倒在地,一手掊著我親過的臉頰,厭惡地對我詛咒了一句︰「離我遠點,小雜種!」
「那時,我悟出他是討厭我、甚至恨我,並且恨得想傷害我。不明就里,又哭訴無門,這件事就成了我心中的陰影。在我二十三歲時,他與我母親保琳死于山難的惡枆傳回倫敦時,都沒讓我為他掉過一滴哀悼的淭。但是我的心中還是非常在乎他不肯施舍給我的父愛。人很奇怪,你一旦擁有百分之九十九,少了那百分之一,就是消弭不了的缺憾。愈是想要,愈是無法得到。
「而那種遺憾並沒有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消逝,反而在那次車禍中達到最高點。瀕臨死亡的恐懼教我不得不撐著痛,對我爺爺慟哭,以祈求告解。我要知道我的父親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當我們父子出現在同一個社交圈時,他總是背過身嘲笑我?
「當爺爺听我哭著告訴他這個父子心結後,才懊悔的道出他和庫克子爵的關系。他以為我得知真相後就不會再困惑、自責,豈料真相對我而言無異又是另一個重擊。
「爺爺和父親的名字竟是完全一模一樣的,都叫範羅烈。大家只當我爺爺以子為榮,所以賜給兒子自己的名字。這種做法當時普遍得很,也就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動機。然而這卻是一個故布巧思的詭計。早在孩子末出世時,他就猜出自己所娶的名門閨秀,早就暗懷珠胎,為了顧及面子所以忍辱吞聲,假裝新生兒是親骨肉,一直等到病弱的妻子在產後拖了半年病筆後,才肆無忌憚地展貽d復仇計劃。」說到此,他走向我,把我緊環人他胸前。我能從他的言談中了解,要他剖析這段歷史是殘忍不仁的。
「要知道,我爺爺出生在一八九六年,那時階級封建制度的陋習還是普遍存在,霸道、跋扈、專制、為所欲為、不擇手段的行徑是從小的環境教育使然。即使他一時之間沒有親生的子嗣,也會設法弄出一個,雖然百般不願意,還是立了那個私生子為庫克子爵。」
我思忖半天,想著老公爵及庫克子爵的外形。初見時也是認為他們父子兩長得一點都不像,還以為是不同的作畫風格造成的差異。
「他們之間的關系雖是淡漠得很,表面上倒也裝得有禮,相安無事的各過各的日子。直到做兒子的庫克子爵長到二十歲,因摔馬意外事件昏迷不醒時,他老人家才下手報復。他以重金買通醫生,假療傷之名,強替私生子庫克做切除睪丸的不仁手術,造成庫克終生無後的傷害。
事後這對假父子起了極大的沖突,在爭吵中,庫克反諷地譏嘲他根本是多此一舉,因為有斷袖之癖的庫克根本沒打算娶妻生子。
「為了報復爺爺的不仁,庫克刻意地搬出公爵邸,隱暪隱疾,于二十二歲時,將艾靈頓男爵之女保琳娶過門,再安排他的男伴與不知情的保琳發生關系,以求得一子,來斬斷公爵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