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懶洋洋地歪過頭瞧向樹下來人——咦?怎麼會是丁羽?他怎麼跑進唐家後院來的?
懷著疑問從樹梢攀回地面,好奇地瞧著一臉神采飛揚的兒時玩伴,只見他身上是—套名貴的「亞曼尼」休閑裝,只可惜渾身沾了土灰,外加手肘、膝蓋部位,不多不少,恰恰開了四孔「通風口」。
唐小仙瞧著裝扮可笑、傻里傻氣的丁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頑皮地探手抹了一把他鼻子上的灰,手指在他眼前搖了兩下。
「咦?丁羽,難不成自我回日本之後,你就沒洗過臉嗎?」語氣是十足的調侃,一雙精靈的眼楮,直朝對頭那面色微赧的大男孩猛瞧一通。
丁羽豈不知小仙是個調皮鬼,有意取笑他。只是自小讓她慣了,再加以心頭那有口難言的心事……竟不知所措,呆呆兀立任她取笑。
可憐他丁羽不知︰唐小仙這幾日慘遭「某人」調笑,卻苦于那「某人」是她命里的克星,一股委屈正不知往何處發泄。他丁羽卻偏挑這時辛辛苦苦,翻牆爬著進來,為只為心頭那放不下的倩影。唉,這一來不正中了唐小仙的下懷?堪稱是地獄無門他還要闖進來——可憐咧。
唐小仙拿著一雙美眸,直勾勾瞧著丁羽那張狼狽的土灰臉;見他臉色愈發赧然,她小泵娘非但不懂得替人留余地,反倒進一步睜圓了大眼,湊到人家臉前去賣乖。
「唉呀,慘了,丁羽你肯定是穿得太過‘通風’,以致這會兒著了涼,瞧你,連耳根子都紅透了,看來是病得不輕哪。」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竟連眨也不眨,就怕錯過看別人伯糗相。
見她如此捉弄,丁羽只覺得哭笑不得,心底一動,驀然覺得這是個難逢的好時機。
「小仙,我沒病;我之所以臉紅,是因為你……你……」「你」之後竟成了大結巴。
「我怎麼樣?」唐小仙歪著小頭,清靈的眸子里溜過一抹調皮。
「你……你……」怎奈這突發的「結巴」急癥,丁羽恨不得自掌嘴巴。
唐小仙等了會兒,見他還是「你」個沒停,索性打個呵欠,懶洋洋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當真是言不驚人死不休。
丁羽心頭一喜,「結巴」病頓時好了大半。
「你知道?!原來……原來你、你早就知道了!」多年相思,豈料佳人早巳明白,怎教他不大喜過望?
「嗯。」
唐小仙微微點頭,見他如此歡喜,反倒要考慮該不該繼續捉弄他?
仔細瞧了瞧他那雙挺認真的眼楮,她心底暗嘆一聲︰也好,讓他早些明白,也算是做好事一件。
「你……」丁羽面紅耳更赤,高興地搔著頭。
「你已經明白,我對你……」
「遲了一步。」唐小仙截斷他的話,不明不白的冒出一句。
「啊?遲了一步?」丁羽的滿臉喜容,霎時烏雲蔽日。
唐小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溜,「好話不說第二遍。」
丁羽宛如從極樂天堂直墜第十八層地獄,滿臉慘淒淒……
「誰……那人是誰?」
瞟了他一眼,她微蹙著眉尖,嘟嚷道︰「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丁羽深受打擊,怎肯就此放過?他握緊雙舉,白著臉不住追問。
「不,我要知道,你快告訴我是誰?」郁憤攻心之余,—張俊逸超拔的臉孔,忽爾上心間,「該不是……該不是那個姓方的保鏢吧?!」指的正是方歷。
唐小仙女敕白的雙頰倏然飛紅,氣惱得神色熾然。
丁羽卻不知自己唐突,犯了大忌,但凡情竇初開的少女,最忌諱的便是遭人當面點破心事,況且對方是欲追求自己不遂的異性?如此露骨的被人拆穿自己情之所鐘,女孩兒家心思忉怩,更何況敏感細膩如唐小仙,心扉愈是教其他女子遮掩得隱密,偏偏丁羽此等不識相的家伙直指出來,怎不教她暗自氣結,嘴上倔強?
「你胡說!」她即刻回駁,快得好似躲溫疫。「我怎麼可能喜歡……喜歡上那種不正經的男子!」否認得急切,卻管不住小臉上紅雲滿布。
「那,那又是誰?」丁羽愣愣的發問。
若依唐小仙原本的性子,就算拿槍威脅、重金利誘,她小泵娘便肯答嗎?
——還是作作白日夢比較實際。
可這當兒,她一時亂了分寸,小腦袋里一心只想找人來「聲東擊西」,可憐那無端被拖累的第三者——
「是……是我的洛哥哥!」
——還以為整人算盤打得精,豈料老天有眼,他洛三公子這回想玩別人,恐怕不會太順利。
白著張臉,丁羽還是不死心。
「洛哥哥?他……是誰?」不過此時失意多過于妒意。
唐小仙這時冷靜下來,嘆了口氣,「你知道了又如何?」
丁羽聞言不僅默然,心底的惆悵更難以形容。自年少時期起,多年來的愛慕一朝成空,足以使一名活潑無憂的青年,轉瞬間越過作夢的階段,長大成人。
唐小仙自小聰穎,對于人事,雖沒有滄桑歷練得來的經驗,卻有一番醒悟。冷眼看世情,小小年紀便已知曉世事如此,多情自必惘然。因此,她極不願丁羽對她空懷無望的幻想。
至于她自己,縱然多情但誰追惜?奈何情上心頭,能做的,只是打定主意,將此情深埋心間,唯願這短短兩個月時光,值得來日追惜?
唉,悲慘——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悲觀了?怪來怪去,還不是教那個「婬魔」給害的。
看清了事實,丁羽慘淡一笑,至少保存殘存的風度。
唐小仙輕輕吁口氣,漾開笑容。
「嗯,洛哥哥—向極疼小仙。」這是實話,江洛向來疼愛她,視她猶如同胞親妹。話說回來,之所以無比投緣,與兩人皆酷愛「游戲」可月兌不了干系。
「他……他……」囁嚅許久,丁羽終于問出口︰「他……也愛你嗎?」或者,這僅是小仙的單相思;而他……還有—絲希望?
精靈如唐小仙,豈會不知丁羽的言下之意?
「不知道,不過,洛哥哥說過喜歡我。」她可沒撒謊,這也是實話,江洛與她情同手足,自然極喜歡她。
從小仙無絲毫余地留予自己的口氣,丁羽終于明了,痴情再深也屬無望。注定不是自己的,強求也求不來。
勉強擠出一抹比笑還難看的笑,丁羽內心是五味雜陳的。失意、妒意有之,釋然,也是有的。總算他不糊涂,沒教遭拒的難堪蒙蔽了理智,還能明白小仙之所以如此斷然拒絕他,是為了彼此都好,絕非刻意踐踏自己的深情。
看著她那令他心動情牽的清麗容顏微微頷首,總算已經較為坦然的面對小仙。也許,一年、三年、五年……之後,他的心,才能真正得到釋得的平靜吧?
唐小仙默默陪著他步向後院的小門,開門送他離去。心底,亦是說不出滋味的蕭索。
幼時是兩小無猜的玩伴,歲月茌苒,童稚不再。如今一人的情感質,怎奈童年時光再難追,空自美好,徒留回味。
第五章
送走丁羽,唐小仙心底好壞與黯然久久揮之不去。
見丁羽如此,她很難不反思自己。
從前,常听說愛—個人是苦多于樂的,特別是所愛非人之時。當時,她只覺得這些人奇怪得可笑,全世界二十多億人口,誰讓他們別人不挑,偏偏挑上愛不得的人?如今,自己嘗到苦頭,方才明白,愛上誰怎由得自己作主?
完全是痴情作祟,上天的安排,普天下「有情人」靠的是隨機率——天知道?
扁扁嘴,她一路垂著頭無精打采的漫步,腳上有一步、沒一步地散漫,間或無意識地踏著後院草皮上的卵石。心頭郁郁然,悶得人難受,遂發起痴病來,心想︰偏偏愛上個不愛自己的人,這算是厲害的病吧?這病惹得人心慌,想發作卻無從發作起;可有人因此而郁死的?若有,這該叫什麼病呢?痴情病?傻瓜病?昏頭病?發暈病?心悸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