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歡心一栗,這要她怎麼回答?她推︰「他不是什麼事都會跟你說?」
「這件事,他倒是死不肯講。」他眉頭微皺,有些傷腦筋、有些無奈地緩緩說︰
「淨齊從小就很優秀,加上家庭環境不錯,所以他幾乎是要什麼有什麼,從沒失敗過。這多少也造成了他的傲氣,讓他覺得沒有什麼是他要不到的。」程先生理智地說︰「所以說真的,我並不在乎他受點挫折,或者多挨一點拒絕。只是這陣子,我經常見他一個人沉默地發呆,一呆就呆很久,他很少有那麼深沉的時候,這讓我很好奇,」他正視她,「你是怎麼整治他的?」
晉歡苦笑搖頭。「你認識我這麼久,什麼時候見過我跟人耍心機,甚至整人?」
「說得也對。」程先生收回視線,完全是自說自話地喃喃道︰「這麼說來,他這次是玩真的了?」
不管這話是說給他自己听,還是故意要說給晉歡听的,它都已經達到了它的目的。晉歡的心倏地不受控制而隱隱作痛。奇怪她是愛他的,听程先生這麼說來他也是愛她的,但為什麼單單有愛還不夠,晉歡想要的更多?
再這麼鑽牛角尖下去,晉歡會瘋掉。她深深吸氣,不準自己再想,站起身來,她找了個借口︰「對不起,我跟攝影師約好四點要打電話給他,我先去工作了。」
她回到座位坐下。攝影師的電話她記在腦里,然而瞪著電話機,她卻無心去撥,整個人呆呆的,只想著程先生剛才的話。
這麼下去,她真的要瘋掉了。她嘆了口氣,隔了好久才終于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公事上,心里卻十分清楚地明白,今天晚上,肯定又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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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先生的建議,晉歡想了好久好久,知道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即將能有自己的事業。但韓諱呢?她不得不承認,程先生的提議,使她心中的天秤里,在韓諱那邊又減了幾個砝碼。
這一切都太過為難。黛榕也知道這事,約她出來聊聊,晉歡說︰「又還沒決定要去,你緊張什麼?」
「你以為我真的緊張啊,」黛榕促狹道︰「只是找個借口,讓減肥中的我可以好好大吃一頓。」
晉歡笑了,兩人約好在一家飯店的意大利餐廳,祭自己的五髒廟。
因為晉歡加班,所以她們抵達餐廳的時間晚了些,許多客人都已經用完餐離席了,偌大的餐廳因此看起來空間更大,黛榕她們選了個靠角落又靠窗的座位,可以欣賞夜景,又可以好好聊天。
服務生剛過來替她們點完菜,黛榕就直接問了︰「你心里頭的那個天秤,還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
「沒錯。」晉歡自言自語似地感嘆。「還真是難以決定。」
「也真難決擇呢,」黛榕附和地嘆。「事業和愛情。」
「其實先留職停薪去美國也不錯,」晉歡像在告訴黛榕,卻更像是在說給自己听。「可以暫時離開這個環境,讓自己的情緒歸零。」
「這是你想去美國的最大原因?」黛榕剖析著︰「而不是因為韓諱?」
晉歡蹙蹙眉,「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根本連考慮都不必考慮了。」
「怕失去他,那就去啊!」黛榕干脆地說︰「真搞不懂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晉歡被她問得一下子無言以對。是啊,應該是沒什麼好猶豫的,但她在遲疑什麼呢?
「喂,」黛榕忽然勁爆地問︰「你想韓諱會不會在去美國前先跟你求婚?」
「你瞎扯什麼啊?!」晉歡的眉頭攢得更緊了。
「才不瞎扯呢,你看韓諱那麼喜歡你。」這應該是句不太牽扯私人情緒的話,但黛榕卻沒緣由地神色黯淡了些,還一口喝下了杯里的餐前酒。
「不可能,」晉歡很肯定地搖頭。「不會那麼倉卒決定的。」
晉歡的肯定卻影響不了黛榕,她手托著腮,手指在玻璃杯上劃圈圈,自顧自地悵然︰「如果你結婚了,就剩下我一個是單身,那五十萬,變成我最有資格拿了……世事真是令人難料啊。」
黛榕的口吻從剛才開始就有點怪,晉歡這回終于察覺了她的悵惘,她小心翼翼地問︰「你和歐陽分手後,就沒有別的對象了嗎?」
「對象?」黛榕看了看晉歡,笑得很勉強,「人家不一定要我啊。」
「怎麼可能?!」晉歡由衷說︰「你人漂亮,又這麼聰明。」
「不見得這樣就有用呵……」她居然把晉歡的餐前酒也拿過來喝了,好像很想醉似的,忽然古里古怪地說︰「真羨慕你呢。」
晉歡是真的不懂了。她怔怔地問︰「羨慕我能去美國度假嗎?」
「你要跟韓諱去,讓我更羨慕一點。」黛榕正經地說。
晉歡沒喝半滴酒,但她是真的昏了。黛榕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怎麼全都听不懂?正打算直接開口問,黛榕卻忽然指著晉歡身後發出一聲驚呼︰
「咦?你看!」
晉歡順著黛榕的眼光轉過頭去,頓時整個人都愣住了。那麼巧的事?怎麼會?晉歡感覺自己的血液循環加快,心跳也加速,背脊卻僵硬了。
淨齊帶著田紫瑜,正經過她們身旁的走道,要去櫃台結賬。淨齊一看見晉歡,仿佛也心中一震,不小心撞了下旁邊坐著的人的椅子,慌忙與人道歉,田紫瑜卻已經自動走到晉歡面前,開始打招呼了︰
「真巧,來吃飯啊?」
「嗯。」情勢突發,根本教晉歡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嗨。」淨齊也走了過來,從喉嚨中逼出了話︰「我以為你已經去美國了。」
「下個月。」別激動、別激動,晉歡努力告誡自己,也問︰「你呢,什麼時候去大陸?」
「下禮拜。」他生硬地回答她,卻藏不住眼底那泄漏感情的火焰。
「這麼快。」她疏遠而客氣地回應,兩人像是一對不太熟悉的朋友,但晉歡的口吻卻有些發顫。
「是啊,時間好趕,害我都準備不及。」田紫瑜忽然一下子插進來,把話題搶走,笑著道︰「裘小姐,你還不曉得我要跟他一起去吧?」
「什麼?」晉歡這下再也難不動聲色,她的臉色白了些。
「我在那邊的造型工作室生意還不錯,所以趁這時候也去開發一下大陸市場。」田紫瑜順勢勾住了淨齊的手臂,一副婉約依人的模樣。「我們在埔東看了一棟房子,裘小姐要是來上海,可以來找我們。」
放心,我一輩子都不會去上海!晉歡在心里恨恨地說。她雖然沒說出口,但她知道她那不會作戲的天性一定泄漏了她心里的秘密,她只好扭過頭去,回避他們的視線。
淨齊也不看晉歡,他似乎比晉歡還不自在,他催促著田紫瑜︰「走了吧,你不是還要我陪你去樓下逛街?」
紫瑜並不堅持,只對晉歡微微一笑。「那我們先走啦,再見。」
淨齊拉著紫瑜,雖然還不至于跑步,但以他最快的速度走向櫃台結了賬,急急離開了餐廳,直到在電梯前按下了電梯鈕,他才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一轉頭,卻看見紫瑜正用一種十分興味的眼神看他,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干嘛拿這麼怪的眼光看我?」他調回視線。
「因為你今天真的是怪到極點了。」紫瑜仍然狡詐地笑著,「剛才我隨口胡說,你怎麼沒阻止我啊?」
他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你不就習慣愛亂開玩笑,隨便唬人?」
紫瑜呵呵笑了起來。她跟淨齊已經是太多年的朋友,又對他早已死心,完全不必在乎他對她有什麼看法,心里有什麼都直說了︰「我是習慣亂講話,但換成以前,你一定早罵死我了,才不會任由我天花亂墜地胡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