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模糊地咕噥。
「是要送給……」她試探性地問。
「……」
他沒有答案,晉歡卻有。她心一涼,替他說︰「送給某個女友。」
「也算不上是女友,只是個女的朋友。」他並不想瞞騙晉歡,因為他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看到就順便買了,沒什麼的。」
但晉歡女性而縴細的心思卻完全不這麼想,她剛才臉上的光彩與欣喜全都不見了,只是怔怔望著那泡泡紙袋,「只是個女的朋友,與我的待遇竟然相同……」
他只覺得傷腦筋。「你又生氣了?」
「我想哭。」她咬了咬唇,心中一片酸澀,逼得淚水好想往下掉。
「晉歡,」他大嘆,「你別多心好不好?」
「怎能不多心?」她幽幽地說︰「我又不是那種寬宏到可以跟別的女人分享情人的女人。」
「沒那麼嚴重吧?」他耐心地說。
「當然有!」她又惱又哀怨,聲音卻固執。「你看,才短短幾天,類似的事已經兩次讓我心情低落。」
「她們在我生命里並不代表什麼,否則我大可瞞你,騙你說那是送我老媽的禮物,」他正色地凝視她的眼。「但是你看,我都敢老實地告訴你,因為我不擔心,我知道我最愛的是你。」
「但是我很擔心。」很顯然他們對愛情的認知建立在一個不一樣的基礎上,晉歡只好讓他了解她的︰「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他沉著氣,等待她的答案。
「我想要一棵面包樹。」她悠然道。
「什麼面包樹?」他不解。
「面包樹又高又大,可以遮風蔽雨,它的果子又可以吃,站在下面就覺得好有安全感,什麼都不擔心了。我之所以喜歡韓諱,因為他就是棵面包樹。」她並不怕老實對他說。「但我很貪心,我不只想要一棵面包樹,我還想在眾多面包樹中挑一個最愛的,結果我最愛的是你,但你並不像一棵及格的面包樹。」
她的語氣愈到後來愈飄忽、愈無力,淨齊深吸了一口氣,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不能給你安全感?」
「不能。」她定定地看著他,定定地說︰「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每天提心吊膽,擔心你會不會被別的女人搶走,或者像個偵探似的緊張兮兮,懷疑你和別的女人偷情……你信不信,這樣下去,就算你不討厭我,我也會愈來愈討厭我自己。」
她的話一字一句深入他的腦海,但他對愛情的看法原本就與她不相同,一時要他完全體會她的想法,並不容易。他只是靜靜地問︰「你要我怎麼做?」
「給我一個承諾。」她明白地說。
「什麼?」他真的愣住了。
晉歡知道自己大概犯了戀愛的大忌,竟然對一個游戲慣了的男人要求承諾,但她明白如果今天不說清楚,她以後仍然有的是機會傷心嫉妒吃醋,他們也會因此不停地起爭執,終至結束。
「我對愛情很模糊的,不像你,一年到頭都在愛情堆里打轉,我不知道什麼愛情游戲,我也不會玩,」她抬眼看他,眼里都是水霧。「我對愛情的想法就是找到一個心愛的男人,然後長廂廝守,沒別的了。」
她真誠的表白讓他深深震撼。他不能否認,這些發自內心的告白真的感動了他,但他心中此時塞滿著的,卻是一種不安,一種莫名其妙的無措,她的要求太突然,他一時難以接受。
「你嚇到我了。」他勉強地笑。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一定很難,但只是一個承諾而已,沒有要你立刻做到,」晉歡懇切地︰「我只要你至少願意去嘗試。」
他該怎麼告訴晉歡?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安定得下來的男人,總是一有牽絆時就立即撒手,然而眼前晉歡竟如此要求。他能怎麼做?像對其他女人一樣對待她,掉頭就走?
他望著晉歡,難得一次,他靈敏的腦子想不出話來回答。
「只是試試,這樣你也不肯?」晉歡已然開始失望了。
他是愛她沒錯,但愛她就表示他得徹底的改變自己?這太辛苦了。「我當然可以隨便給你一個答案,讓你開心,但我不願意這樣。我不想拿哄騙別的女人的那一套來對你。」
「你說得那麼好听,但這對我並沒有用。」這幾日來的柔情都在這一刻化成了了無意義的過去。如果沒有未來,過去又算得上什麼?
晉歡突地變得十分傷感,心在慢慢碎成碎片。她索然地揮揮手,「算了,我不絆著你,你走吧。」
「你別這樣。」他仍想挽回。畢竟晉歡在他生命中有著一個特別的位置,他並不想就這樣結束。
晉歡想起黛榕曾經跟她說過的那些話;她曾經懷疑、猶豫、不相信,但此時此刻,她是完全明白了。她愛上淨齊是一回事,但淨齊適不適合她那又是另一回事,她難道不是像黛榕所說的,又把時間浪費在不對的對象上?
她猛然下了決心。「這樣下去,對我對你都沒好處,還不如趁早結束。」
「晉歡?!」他喊,十分不相信,他被甩了?
「你走吧!」她告訴自己,如果不能對他狠心,這事就沒完沒了了。她克制住自己心痛到想哭的情緒,只是死板板地一張臉,走去替他開門。
他這輩子幾曾在女人面前如此難堪過?他的胸口霎時燃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那張英俊的臉龐緊繃了起來,顯得稜角多了。
世上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他死死地看了她一眼,傲氣地提起公事包,走出了晉歡家。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晉歡都過得昏昏沉沉、迷迷惘惘的。她一樣工作、一樣去上拳擊課,但她的笑容變少了,打沙包的手勁明顯有氣無力了許多。天氣轉涼,氣象報告說有寒流來襲,冬天是真的來了,但在晉歡的心里,冬天已經冰冷好久了。
從台風過後的那天起,晉歡就沒再見過淨齊。
說她忘了他,那是假的;雖然知道她那天講得那麼絕決,淨齊不太可能再來找她了,但每每經過拳擊教室的停車場前,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總下意識多瞥兩眼,尋找他的身影。
晉歡也明白自己實在是很不長進,都說了就此結束的,但說總比做容易,他的身影已經牢牢刻在她的心板上,她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起他,罵死自己也沒有用。
她也沒再見過韓諱。韓諱當然已經從美國回來,但她總是躲他,他打電話找她,她也想辦法不接,雖然韓諱不會知道他出外時晉歡和淨齊發生過些什麼,但晉歡自己知道。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他,也曉得該當面去向韓諱說清楚,而不是這樣不負責任地躲著;然而她卻鼓不起勇氣,事情只好就這樣拖著。她被動地想,久而久之韓諱一定會覺得她很莫名其妙,那就讓他氣她恨她好了,這樣他就不會再喜歡她、不會再想理她了。
她和黛榕自從那天吵架之後,也沒再聯絡。那天的事,之後心平氣和想想,兩人都有點激動,尤其在她和淨齊攤牌之後,她不止一次覺得黛榕罵她罵得對,她是對愛情想得太天真,黛榕也許口氣差了點,但並沒有說錯。
那麼,她和淨齊散了,和韓諱不可能了,至少可以把黛榕這個好朋友找回來。晉歡是真的打算過兩天有空的時候主動去找黛榕。不過黛榕卻先來找她了。這天晉歡下班回家,一進門就看見黛榕坐在客廳里跟裘媽媽聊天,晉歡非常意外,裘媽媽代黛榕解釋︰「她是來找隔壁韓先生的,可是他還沒回來,黛榕就先過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