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只剩「哭笑不得」這四個字好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反身將門關好,卻差點讓地上的一只絨毛玩具所絆倒;那只老英國牧羊犬,簡直就跟真的一般大,一只腿比聞的手臂還粗。
這屋里還真的全都是狗。十來坪大的頂樓加蓋屋,客廳和臥室只用了個書櫃勉強算是隔了間。書櫃上是狗,地上是狗,坐墊上是狗,床上也有狗,絨毛的、塑膠的、玻璃的,到處都是。
頤頤的綽號不該叫做鳳梨酥,聞不由得想,應該取蚌狗名字才對。
正當聞為了她家的狗而嘆為觀止,頤頤在床上翻了個身,嚶嚀一聲,剛才天翻地覆都沒吵醒她,現在居然自己醒來了。
「咦?」頤頤半撐起身來,迷糊地又問了一次︰「你怎麼會在我家里?」
頤頤是喝醉,並沒失去記憶吧?聞已經對她解釋過很多回了,但他還是只得再說一次︰「你醉了,我送你回來的。」
「我醉了嗎?」頤頤苦惱地甩了甩頭,其實還是有點神志的。「我怎麼搞的?」她自言自語地說,撐著身子想下床,然而她的頭似乎有千斤重,整個人重心不穩,剛坐起來又往旁邊歪下去,還好聞沖過去扶住她,她才沒有摔下床。
「你別動了吧,」聞勸她。「醉成這樣還想干嗎?」
「想洗澡,」頤頤喃喃說。「流了汗,好粘。」
「躺著吧,」聞真是拿她沒辦法。「我去幫你放水。」
頤頤點點頭,軟軟斜靠在床上,聞只得走進浴室,開燈,試水溫,放熱水,這在古代是下女的工作,而他是現代下男,服侍頤頤……
愈想就愈慪!他活到這麼大,什麼時候伺候過人?就連莎都沒有過這種殊榮,頤頤還真是破了他的紀錄了。聞諷刺地想,他上輩子是不是欠了這女人的?
水滿了。他關了水,喊了聲︰「喂,水放好了。」
沒有回音。怎麼了?聞走出浴室一看,頤頤姑娘歪在床櫃上,又睡著了!
不會吧?!聞快抓狂了,真恨不得把頤頤抓起來吼兩聲,他走近床邊想搖醒她,然而她靜靜地閉著眼,一綹微卷的發絲垂落在粉女敕的臉頰,睡中的臉龐清新、無邪,令人又愛又憐,他感覺自己的怒氣在一絲絲流失……流失在她的美麗之中。
她俏麗的菱唇微張著,嬌女敕的唇瓣非常吸引人,一道電流流竄過他,他忘了要罵人,只有股沖動,想封住那張紅潑潑的唇。
他情不自禁地俯身,頤頤卻突地睜開了眼,他一驚,差點呼吸停止,半途終止了動作。
頤頤迷迷糊糊地看著他︰「你在干嗎?」
「叫你洗澡,」聞慶幸自己還有借口。「水放好了。」
「洗什麼澡?」頤頤一臉不解,她今天翻來覆去的,真像是犯失憶癥了。
「夠了、夠了。」聞舉雙手投降。「再這麼下去,我會被你搞瘋掉。我不管你了,你好好睡個覺吧,明天等你醒了,看會不會恢復正常。」
「我是很想睡啊。」頤頤聲音小得像蛟子叫,有氣無力的樣子,抓住一只枕頭靠上去,眼楮又閉起來了。
聞嘆了口氣,替她蓋好了被子,想她應該就這樣一覺睡到天亮,不會有事了吧?這可真是他伺候人的極限了,在他沒真的開口罵人以前,他還是走吧。
拿定了主意,聞留了盞小燈,就走到門口去穿鞋。哪知頤頤忽然又坐了起來,喉嚨哽出一聲模模糊糊的聲響。
聞回頭一看,頤頤手捂在胸口上,表情十分難過,他神思一轉,穿了一半的鞋子都沒想得及月兌,立刻沖過去抓起垃圾筒放在頤頤面前,就那麼準,垃圾桶才湊過去,頤頤就哇啦一聲吐了出來。咳咳地吐了幾遍,每一聲嘔吐都像掏心一樣,教人看了心疼,聞輕拍她的背,就著床頭櫃抽出幾張面紙遞給她,柔聲問︰「舒服一點沒有?」
頤頤點點頭,吐完了似乎也清醒多了,帶點歉意地看著他。他走去倒了杯溫水給頤頤,頤頤終于知道要說︰「謝謝。」
聞搖頭笑了笑。替她把枕頭拍拍,讓她睡下,哄她似的說︰「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嗯?」
頤頤異常地順從,听話地躺下了。她喝醉酒的時候是有點無厘頭,但現在醒了些,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反而不吵不鬧,然聞卻又因此打消了原來的念頭,不準備走了。
她這樣子,教他怎麼放心得下?萬一她半夜又爬起來吐怎麼辦?
頤頤乖乖躺著,很快又進入了夢鄉。聞走出客廳,無奈地看了地上那堆抱枕靠墊一眼——
好吧,這些抱枕今天就是他的床了。
大概是睡太多了,隔天頤頤醒得很早。一醒,腦子還渾渾沌沌,但那干澀得快枯掉的喉嚨,加上絲絲細細的頭疼,讓她慢慢憶起了昨天晚上的一些事。
那一幕幕像跑馬燈似的斷斷續續閃過她面前,她記得啟文,記得聞,最重要的是,她想起她喝下了那杯別人說是果汁的東西。
完了!她昨晚必定是醉了。
她抖開被毯下床,身上還是昨天那套洋裝,都皺得不像話了,她走向衣櫃想換件衣服,卻看見客廳地板上……
她睜大眼楮,說不出話來,聞為什麼睡在她家地上?!
她皺眉尋思著,緩慢地,她的記憶又多回來了一些,她記得聞似乎在這里照顧她……但可能嗎?她發了個大問號,這麼高高在上的男人,總經理耶,照顧她?!
可如果不是這樣,又怎解釋他現在睡在地上?
頤頤不由得蹲在他身邊,研究似的看著他。看來,他不僅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個好人,他沒有趁人之危把她給作了,還居然留下來照顧她。
他那張英俊的臉龐,不管睡著醒著都好看,這麼一個外表與內心都完美的男人,還真的少有。
聞睡夢中仿佛察覺身旁有人,他翻了個身,也醒了。頤頤一驚,正想逃開別讓他發現,卻來不及,他已經看見她了。
頤頤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早……安。」
聞眨了眨眼適應日光,支撐著坐了起來,硬邦邦的地板,睡得他一夜腰酸背痛。「你醒了?」
「當然醒了,」她露齒一笑。「否則怎麼在這里跟你說話。」
聞別有寓意地看了她一眼,緩緩說︰「我的意思是,你酒醒了?」
「唔。」頤頤怯怯地回答,因為心虛,眼簾都垂下了。
「不能喝酒就別喝,」他的口吻帶了點教訓的意味。「長這麼大還不會照顧自己?」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酒,」頤頤懊惱地辯。「他們騙我說那是果汁。」
「果汁,」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所以你就一杯杯地灌?」
「哪有,我才喝了兩杯。」頤頤滿臉無辜,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傷腦筋。「我這人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好像就是跟酒精犯沖,一點點酒都染不得,一喝就昏了。」
「下次小心點吧,別再到處昏了。」他說,聲音比他預期的嚴厲且關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萬一踫到居心不良的人……」
仿佛提醒了頤頤,她臉色緋紅地低聲問︰「我昨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聞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她還真得醉到人事不知?他半假半真地唬她︰「你在party上大跳月兌衣舞。」
「不會吧?!」頤頤驚惶地張大了嘴,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緊張地站起來東走西走,又愧又氣又急,怎麼會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丑事!「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
惶惶然中,卻看見聞一點也沒有同情之色,反而還詭詭地要笑不笑,頤頤不笨,立刻猜到是他在搞鬼,氣得她咬牙切齒︰「你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