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也不知道要放哪里啊。」很為難。「還是去銀行開個保險箱收起來?」
端儷看了看表。
「今天來不及了。」
「也對。」手上捧著這幅藍色背景的畫,實在像捧著個燙手山芋。
「哎,隨便放啦。」端儷的口吻,好像這是一張只值十元台幣的明信片。「我沒錢的時候,可以把它拿去賣就行了。」端儷都已經這麼說了,而且是幫好友一個忙,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這天端儷回去之後,家便多了這麼一幅價值連城的畫。
這麼昂貴的東西,放家里實在不放心,萬一遭了小偷怎麼辦?
可是話又說回來,小偷怎麼知道這是真品?
靈機一動,帶著畫,拿了鑰匙去開樓下PUB的門。還沒開業,PUB里半個人都沒有,她進辦公室取了釘子釘槌,在牆上敲了敲,就把畫掛上了。
PUB里,當初裝飾了許多張仿制的名畫,畢卡索馬諦斯一大堆,甚至也有假的夏卡爾。那種一張一百塊的裝飾品只是不值錢的假貨,所以從來都沒有人多看一眼,就連小偷也不會傻到去偷一張垃圾,那麼,如果有真跡混在其中……
這是的如意算盤。在放進保險箱之前,這里恐怕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回三樓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PUB里的工作都好忙,忙到她一下子忘了還有張價值連城的畫在她PUB的牆上,自然也忙得忘了要去銀行開一個保險箱。
這天下午,她下樓去PUB算帳,從辦公室里拿著計算機想去吧台看看收銀機里有多少現金,經過辦公室的那面牆時,她刻意瞄了一眼,因為藍人就掛在那片牆上。
只是……站在吧台前,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她歪著頭想了想,到底是什麼不對勁?
藍人!倏地甩了計算機,沖到辦公室的那面牆前。天哪,那幅小小的藍人居然不見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背上冷汗直流,心髒一直往下掉,掉進看不見底的洞里。
不見了,怎麼會?價值三百多萬台幣的東西,完了,完了,她該怎麼跟端儷解釋?
冷靜,冷靜!雙手抱住頭痛欲裂的腦袋,死命要自己鎮定下來。應該不是小偷,她想,PUB完全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跡,不可能有這麼識貨的小偷,就取走這一項。
也許有什麼線索……沖回吧台,微顫的手拿起電話,一個一個打去問員工和常客,是否知道這幅畫的下落。
不知道,有的人這樣回答;沒印象,也有這樣說的。每掛掉一通,身上的細胞就死掉一千個。然後,她問到了來打工的男工讀生。
「那幅畫啊?我……」男孩似乎欲言又止。「呃……」
「你呃什麼?」實在是等不及了。「你要是知道就快講啊!」
「是這樣的,」男孩支支吾吾的。「我把它送給樓下教會的一個女生了。」
「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把我的畫拿去送人?!」
「對、對不起!」男孩因內疚而結巴了。「我、跟她在樓下聊天,她跟我說、她很喜歡那些畫家的畫,我就想到我們樓上有好幾張海報,就想說、先拿一張送給她,我再買來補上去……」
「為什麼哪張不挑,就挑那張?!」等于是用吼的了。
「因為……」男孩還算有良心。「那張最小啊!」
最小,可是最貴……快瘋了。
「那女孩是誰?叫什麼名字?」
男孩想了半天,答非所問。
「她好像說,要把畫掛在她們教會的樣子。」
教會!
來不及罵人,只掠下一句︰「這筆帳我改天再跟你算!」
摔下電話,沒命地沖下樓,又火燒眉毛似的奔進了禮拜堂。
樓下正裝潢中,到處都亂亂的,也不知道那幅畫被掛在哪里,橫沖直撞急得隨手抓了個人就問︰「請問你知不知道這里最近多了幅夏卡爾的畫!是從樓上拿下來的?」
問得沒頭沒尾,听的人也一頭霧水,那人搖了搖頭,把的希望也給搖掉了。而這時卻響起一個聲音︰「你說那幅藍人?」
猛一轉頭,有如見到救星,而那救星是手上拿著相機的喬末帆。
喜出望外地沖到他面前,一臉期望。
「你知道在哪?」
他聳聳肩。
「好像是樓上的工讀生貢獻的吧。但這里在裝潢,實在沒什麼地方好掛,我媽就作主把它送人了。」
「什麼?」拉長了聲音,那淒厲的喊聲,簡直比歌仔戲的哭調還嚇人。
末帆一臉不明白,說︰「干嘛緊張成這樣?我知道哪里還有賣,我買一張來給你好不好?喂?喂——」
末帆連喊了她兩聲,卻是面無表情,臉色蒼白,仿佛將要死去似的。
他忍不住開玩笑。
「瞧你的樣子,好像那張畫有多值錢似的,它又不是真的……」話說到此,末帆把事件對應此時慘灰的神情,自己也不免詫然︰「難道……它是……真的?」
終于有力氣抬頭看他,眨了下眼楮。
老天……怎麼會有這麼烏龍的事件?末帆當然知道這事非同小可,他放下相機,趕緊撥電話回家,問他老媽把畫送誰了。
在期盼的眼神中,末帆掛下電話,手里多了個住址。
滿懷希望地等待他開口,他終于說︰「我媽把畫送給一個住在台中的朋友了。」
台中!胸口火氣一竄,她趕緊又把它壓了下去,自嘲地想︰還好,沒送到美國去。
「我去找。」當機立斷。「請告訴我那人住哪。」
「我陪你去。」末帆也立即說。
愣住了,末帆則咧了咧嘴。
「事情搞成這樣我媽也有責任,但是我媽絕對不會理你,所以只好我幫你了。那人是我媽的朋友,我去要畫也比較好說。」
真是想得周到,又十分體貼,深深望了他一眼,感激全寫在臉上了。
「開我的車吧。」他領頭往外走。
則旋風般的沖上樓拿了皮包,邊下樓邊打電話給端儷,要她來幫忙開店。只說她臨時有事,至于畫搞丟的事,她當然半句也不敢提。
末帆的車是輛四輪傳動的休旅車,很快沖上了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一關上車門就立刻說了句︰「謝謝你的幫忙。我叫曹,朋友都叫我草莓。」
末帆已經發動了車子,轉頭過來看她。
「為什麼叫你草莓?」
倩然一笑。
「曹,念起來不是很像草莓汁?」
「原來如此。」他也笑了。「我叫喬末帆,可惜沒什麼外號。」
喬末帆……在心里默念了一次,朝他微微一笑。她已經見過他很多次,現在終于知道他的名字。
第三章
台北到台中,至少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末帆開車還有事做,就無聊了。末帆細心而體貼,好心說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的車不是飛機,沒那麼快到台中。」
「謝謝。」點點頭。「不過我很擔心那幅畫,實在睡不著。」
「我很好奇,」末帆忍不住問。「這麼昂貴的畫,你怎麼舍得讓你的工讀生拿來送人?」
嘆口氣,把她那天兵工讀生自作主張的偉大行為說了。
「等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他fire!」訴說完畢,咬牙切齒地附注了一句。
末帆沒回話,但臉上卻玩笑似的浮現了一個駭怕的表情。
瞅了他一眼,噘嘴道︰「你是不是想跟我說那些,上帝要人原諒別人之類的話?」
末帆聳聳肩。「畢竟他已經自己承認錯了。」
這倒是。不過此時在意的並不是回去怎麼整治工讀生,而是末帆。她好奇地問︰「你真的是教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