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翾不假思索地回︰「我可以立刻給你一百個不相信愛情的理由!」
築兒深吸口氣,不服地瞪他,就在這時,她看見不遠處一對六七十歲的老夫老妻好興致地也在長堤上散步,她靈機一動,搖著靖翾強迫他看︰「你看看,人家這麼老了,還手牽手散步呢!每回我只要一看見這種景象,就會覺得‘天長地久’這四個字不是胡謅的。」
靖翾的語氣是壞壤的戲請︰「搞不好他們只是不得不相依為命呢?」
築兒簡直氣極,泄忿似地捶了下他的肩︰「如果沒有人相信愛情,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要過情人節?」
靖翾惡毒地解釋︰「那是因為生意人想賺錢,所以死命塑造出情人節的美麗假象,誘使消費者認同情人節而花費。實際上,情人節應該是那些賣花賣禮物的生意人過的。」
築兒的身子重重往椅背一靠,仿佛沒了椅背她就要昏倒。「我真是讓你打敗。難道從來都沒有女人曾經讓你心動過嗎?」
心動?他怔了怔,當然有。眼前,就是一個。
凝著築兒因辯不過他而氣嘟嘟的小臉,他忍不住笑了,築兒就連生氣的時候都很可愛。
不知為何,每每只要凝望著她,他的心便會漫上一股愉悅的情緒,一種自然的平靜。
那種激蕩的感覺,他懂,足以令自己的心又不規則悴呼跳的;像潮汐輕輕拍擊,拍打他的心房之門,他感到自己封閉在心門里那不欲人知的部分,正脈脈動起來,呼應著門外的扣問。
「干嘛不說話?」築兒久久沒听見他的聲音,轉頭看他。「生氣啦?」
然而築兒只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他那神情哪里是在生氣?他肆無忌憚的眼光,很專注、很熱烈、很溫柔,而且帶著某種細膩深刻……的什麼呢?
是感情?
她陡地心髒狂跳,血液全沖進腦子里,她想好歹擠出個笑容,然而她的神經卻像是失常了,她只能僵在那,怔怔地看著那雙深邃的眼眸,愈來愈深沉,愈來愈熾熱……
這一刻,兩人都知道有什麼即將發生,都明顯感覺有些不經控制的什麼正在悄悄蘊釀,激蕩他們的心,沖擊他們的思緒。
她著了魔似地被他的眼神定住,感覺他的手輕輕捧起她的臉,一道電流霎時貫穿她,經由輕柔撫觸她嬌女敕臉龐的手指。她夢般地閉上眼楮,感受那溫熱的手指所傳來的溫度,有種奇異的安全感,奇異的滿足。
薰人欲醉的嬌艷臉龐,微微赧紅的嬌羞模樣,羽扇長睫輕輕合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他想把唇印在她微啟的櫻唇上,不過,他是否表錯情?她是個女同性戀啊!
仿佛南柯一夢,靖翾陡地驚醒。他在干什麼?在一個女同性戀身上,浪費他從來不肯施舍的感情?
他做了個深呼吸,暗地里詛咒自己的脆弱,他從來不是這樣的。
短暫的曖昧在瞬間消失,築兒睜開眼楮,驚訝地發現靖翾的神情竟立刻恢復到與平常一模一樣,既平淡又冷靜,像戴了面具,完全不帶任何感情。
怎麼會這樣?築兒滿腦子都是問號。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剛才正準備吻她啊!
築兒霎時心里一團混亂,不懂他為什麼在最後一刻撤退。是她表錯情?不可能啊,她還沒笨到那種地步。那麼,他在遲疑什麼?
築兒忽然就生起氣來了。雖然她知道她沒理由生氣,但她卻覺得她有資格生氣。她氣嘟嘟地站起來,只摔下一句︰
「我要回家了!」
然後,她忘了堤防離她家還有一段路,竟一個人莽莽撞撞地沖下堤防,不理靖翾翻了。
第六章
棒天陽光普照,溫暖的下午,真是喝下午茶的好時候。然而,在小咖啡廳里倚窗而坐的築兒和亞琵,一個很懊惱,一個很提不起勁,跟那燦艷艷的陽光,還真是一點也不協調。
「連你都勸不了我哥……」亞琵自怨自艾,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咖啡。「我就真的這樣沒希望了!」
「你哥那死脾氣,恐怕天底下沒人勸得動。」築兒則是了無意識,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那男人,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自她認識靖翾起,從來沒有這麼恨過他,她真是氣死了,怎麼會有男人在即將吻她的那一刻打退堂鼓?
但她為什麼會那麼恨哪?如果對靖翾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根本不必在乎這些是不?
追根究底,築兒就算再不想承認,也無法對自己說謊,她愛上他了。
她在阿拉斯加與朱利安分手時,最想見的人竟然就是他。她告訴自己,是因為靖翾的冷靜,可以給她最適當的建議。然而真的是這樣?還是她潛意識中,已經把他視為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
而當她回國走出機場見到靖翾來接她的那一剎那,她真的感動到很想哭,雖然他老愛罵她,但她知道,他不只關心她,還對她好。
他們的相識,沒有任何預設立場,沒有成見,也沒有任何目的,任何利害關系,所以她反而能看到最真實的他。而她愛上的,也就是這樣的一個他。不管他在商場上多麼叱吃風雲,她仍當他是個平凡人,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男人一樣,會笑,會生氣,有優點,也有壞習慣,而她愛他。
但他昨天竟然這樣對待她,真是恨……
「給我一把刀。」一直瞪著桌上那塊大蛋糕的亞琵,忽然說。
築兒猛然被亞琵打斷思潮拉回現實,驚道︰「干什麼?你要自殺?」
「不是,我要切蛋糕。」
築兒兩眼一翻,罵她︰「你還有心情吃啊!」
「反正就要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那把自己吃肥成一條豬有什麼關系。」亞琵自暴自棄地說。
「不可以這麼絕望,你媽沒教過你凡事都要樂觀!」築兒雙肘撐在桌上,俯身向她熱切地說,「事情也許會有轉機啊。」
「什麼轉機?」亞琵瞪著蛋糕擬慨了無生氣。「等天塌下來把我哥壓死,我就解月兌了。」
「別這麼咒你哥嘛。」亞琵這麼詛咒她喜歡的人,築兒听了就覺得難過。「他雖然很不講理,但還沒那麼罪大惡極。」
「你干嘛幫他講話?」亞琵倏地抬眼瞪她,「你幫錯人了吧?!」
築兒臉一紅,頗為心虛。要是從前,她肯定隨著亞琵大罵,但現在,她白自然多少會維護靖翾。
然而這點築兒就算再心知肚明,暫時也不好意思承認。她替自己辯解︰「我沒有幫他講話。我當然站在你這邊。」「站在我這邊,就幫我想辦法啊!」亞琵已經煩到沒什麼思考邏輯了,只曉得要吼。
「你爸媽呢?」築兒心生一計。「你的終生大事為什麼是你哥作主?你不能去求助你父母?」
「我爸媽好幾年前就去美國養老了,一年才回來看我們一次。當初我爸把公司交給我哥時,就說他相信我哥不只能負責公司,還能負責照顧家人——就是我啦!所以不管我哥作什麼決定,我爸都挺他。」亞琵氣餒不已。「你說吧,我去找我爸,還有什麼用?」
「沒那麼糟吧……」築兒皺皺冒。「那你媽呢?母親總是比較心軟的。」
「比較心軟,當然講話就比較沒分量。」亞琵喟嘆。「我是可以找我媽幫我講話,但有多少效果,我不敢保證。」
「這樣……」築兒又吸嘴又蹙眉的,想了好久,才認真地跟亞琵說,「我也沒什麼辦法了。你就去抗爭吧!去跟那個叫周什麼的攤牌,就說你不想嫁他,你心里愛的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