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沒大打出手。」他反問!「你知道她們要來?」
「知道啊,」築兒眨眼狡技一笑,「否則你以為我干嘛躲出去。」
他盯著她,詞鋒銳利︰「你還記不記得跟我約好要來拿手機?」
「當然記得啊,」築兒一本正經。「可是那兩個女人,真的太恐怖啦,我沒辦法嘛。」
「既然那麼恐怖你何必還去招惹她們?」他的話有教訓的味道。
「是她們自己來找我的啊。」築兒一副受災戶的模樣,那輕輕軟軟的聲音又更增添了她的無辜。「我哪曉得她們從什麼地方弄到我的電話,就硬要把她們的女兒送來我這學琴。那兩個小女生又笨又壞,我教了一次就陣亡了,推拖有事不教,她們還不放過我,老來纏人,煩死啦!,」
般了半天,靖翾這才明白,原來那兩個女人,不是為了感情的事而爭風吃醋,但他不得不疑問︰「音樂老師這麼多,為什麼一定要你!」
「這我就不知道了。」築兒一雙水晶似的眼楮霎時變得好亮。「也許因為我比較可愛。」
「你在說笑話?」他口下一點也不留情。
「我不可愛嗎?」築兒仰起小鼻子,雙眉一挑,像是個問號。「不過我的學生常常在比賽上得名倒是真的,她們大概是看上這一點。」
經築兒這麼一說,靖翾才真的發現,原來築兒客廳中的各個垃圾堆中,不時參雜著一兩張獎牌、獎狀之類,難不成築兒真的琴藝頗優?
「這些獎牌都是你的?」
築兒的嘴微微一掀,像是揶揄︰「不然還是我租來的?」
「我當你是撿來的。」
靖翾貶起人來還真狠。好在築兒這時正忙著整理她剛買回來的東西,光是要放在哪就已經教她傷透腦筋,沒時間跟靖翾計較。整理到最後,築兒拎起剩下的幾個塑膠袋,往沙發前的茶幾上一擱。
「來來來,吃東西,你幫我打發那兩個女人,我請你吃消夜……咦?」她抓起茶幾上的一包煙和打火機。「這不是葉祖岷的煙嗎?他剛來過!」
丙然是葉祖岷剛剛忘了帶走的。靖翾非常奇特地看著她︰「怪了,你這里這麼亂,怎麼知道這不是他上回留下的?」
「我這是亂中有序,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內。」
這句話不是靖翾最常講的嗎?什麼時候被築兒給偷了?他銳利地瞪她一眼,築兒則笑著對他扮了個鬼臉。
「他還好吧?說了什麼?」
「你希望他在這里抱頭痛哭給我看嗎?」他嘲諷地回道。
「別這樣講嘛,」築兒邊把她買回來的食物攤開,邊說,「他一定又跟你訴苦說我不理他了,對不對?」
「都知道他會這樣,」靖翾深刻地說︰「你為什麼不放他一馬?」
築兒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朝向他夸張地假意拜了拜︰「拜托拜托,如果你可以要他放我一馬,那我才真是感激。」
靖翾深深對葉祖岷覺得同情。他嘆息道︰「何必搞到這個地步?」
「我也不知道啊。」築兒又是一臉無罪樣。「他什麼都知道了,包括我不喜歡他,包括我有交往的對象……可是他還是不死心。」
「你到底有什麼魅力讓他如此迷戀你?」靖翾非常不以為然。「還是你對他下了什麼蠱?」
「你問倒我了呢。」築兒揚揚眉,拿他開玩笑,「下回我把蠱下在你身上試試好了。」
靖翾的眼光立刻變得十分鄙夷,那是他遇上連回答都懶得回答的時候,最習慣的表情。
「不要那麼不屑,」築兒好脾氣地咯咯笑,靖翾的高傲一點都影響不了她。「來吃東西,這家的燒烤一級棒,包你別的地方都吃不到。」
「我是來拿手機的。」他冷淡說。
「我知道你是來拿手機的,」築兒把免洗筷拆開,還把整盒面紙都拿過來。「不過你一定還沒吃飯對不對?順便嘛。」
「多謝關心,我不餓,你把手機還我就好。」靖翾仍是不領情。他一直提手機,然而築兒最不在乎的事,似乎就是手機。
「才怪!」她自作主張說,「一個人在那個冷冰冰的辦公室里加班,要是我的話早餓死啦!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敢跟女人一起吃飯嘛,怕女人纏上你。」
靖翾烈眉一蹙,這是他的私事,築兒怎麼可能知道?「是誰告訴你這麼多?亞琵?」
「唔。」築兒很誠實。「我們昨天下午去喝下午茶,相談甚歡。」
「想必,她也一定又說服了你,重新考慮晚會的表演嘍。」靖翾靈活的腦子,立刻猜測到所有的可能。
「你真聰明。我又答應她了。」築兒笑得又甜又艷,竹筷子夾起一塊雞翅,好自然地就往身邊靖翾的嘴邊送,「來,嘴巴張開,啊——」
「喂——」靖翾本能地全身往後。
「怕什麼啦,跟我吃飯安全得很,我對你又沒興趣。」築兒還是像喂小孩那樣,要把烤雞塞給他。「哪,這只翅膀給你。」
「我自己來就好。」
靖翾實在不得不對這女人另眼相看,她……還更是世上難有。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不管認不認識你,都一律把你當成很熟的朋友看待,但她的所做所為又極自然而不做作,非但不惹人嫌惡,還讓人莫名其妙地對她有好感,真正變成她的朋友。
就這樣,靖翾不自由主違背了常態,竟在築兒家與她一起吃起消夜來。還好,她是女同性戀,靖翾不時安慰一下自己,跟她在一起絕對不會有後遺癥。
「嗯,光吃燒烤好像很沒味道,」哪知築兒啃著啃著,又不滿足。「我記得我好像還有清酒……」
酒?喝酒會亂性。靖翾皺皺眉。「不必了,我不需要。」
「你怕我喝多了錯亂啊?」築兒一下子說出他的擔憂。「安啦,沒事的,我千杯不醉,高梁都灌不倒我。」說著,她已經在電視機旁的櫃子里翻出了一瓶超大的月桂冠。
「有啦!在這里。杯子呢……」
築兒忙得很,又鑽進小廚房去,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她重新出現,手上竟拿著兩個紙杯。
靖翾實在快昏倒。「你家只有免洗杯、免洗碗筷?干嘛把自己家搞得像個廉價小吃店?」
築兒眉一挑睨他︰「要不然杯杯碗碗誰洗?你嗎?」
真是被她打敗。靖翾嘆氣搖頭,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別搖頭啦,」築兒倒不在意,她邊說邊打開酒瓶,斟了半杯給他。「我知道我跟你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你對我不屑,我也看你不順眼,可是這世界上本來就什麼人都有嘛,你隨和點不行嗎?」
靖翾頂回去︰「你就是太隨和了吧?!」
「隨和也會被人罵呀?」築兒咕嚕咕嚕竟然一下子就把她自己的那半杯給干了。「難道像你這樣老是鼻孔抬得高高的才好嗎?」
靖翾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容易就又生氣了。「你為什麼總是要找我吵架?」
「才不呢,我的脾氣好得很,是你老是把我個性中的黑暗面給引出來。喂——」她急著用筷子去攔截他夾起的一塊雞,「不許踫雞!那是我的。」
「看清楚好不好,這是脖子。」靖翾把那塊雞脖子直送到她眼前去。「放心,我對雞沒興趣。」
「你這人對什麼才有興趣?」築兒咕噥著。「我看你好像什麼都不喜歡。」
「研究我干什麼?」築兒有種讓人安然自在的魔力,靖翾很快就忘了他身在何處,很自然地跟她搶雞腳喝起酒來。「我又不會頒獎狀給你。」
「說真的,你這人其實很幽默耶!」築兒豪爽地又灌下半杯月桂冠。她喝了酒之後也許不會亂性發酒瘋,但絕對會酒後吐真言。「只是你自己都不笑,冷冷的,別人也就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