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兒看看那女孩,她年輕的臉像是快哭了。
「我……我已經在這邊站了很久,不敢……跟人開口,我怕別人以為我是騙子想騙錢,可是我真的不是!」女孩慌張地抬起頭來看築兒,然後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去。「我想,你可不可以借我三十塊錢?讓我坐公車回台北……」
哎,區區三十塊錢,不管這女子是真的倒霉還是編故事,好心腸的築兒都會給的。她速速掏出皮包,抓了張百元鈔票就往女孩手中一塞。「還是多帶點錢吧。萬一坐錯了公車怎麼辦。」
女孩手中抓著那張一百元,臉上的神情復雜得不知該哭還是該高興。
「謝謝,謝……謝……」她疊聲道謝,俞一謝愈激動,一下子忘了國情不同,竟一把樓住築兒,還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英文也出籠了。「噢!謝謝你,真的,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多謝你幫忙。」
「呃……哪里。」築兒笑得挺尷尬的,雖然以外國人的習慣來說這似乎算不上什麼,但築兒可沒這種與陌生人親臉頰的習慣。
得救的外國女孩走了。築兒下意識模模被親的臉頰,趕緊沖到電梯前,經過這一耽擱,她已經遲到了。
電梯停在十六樓。一出電梯門,築兒就往櫃台直奔而去。
「我找齊小姐。」她急急說。
總機接待小姐看她一眼,隨手拿起內線電話按了幾個鍵,說了幾句,然後放下話筒︰「齊小姐不在。」
不在?築兒想起亞琵昨天的話,她很快說︰「那我找齊先生。齊靖翾。」
接待小姐又看她一眼。「你是哪位?」
奇怪為什麼找齊小姐不必說明來意,找齊先生就要?築兒納悶著,卻還是報上了姓名。
「等等。」接待小姐又拿起話筒,嘰咕了更久,然後才對築兒說,「你從這個門進去,一直走到底最後一個房間。」
築兒雖然不明白她只是來談個小演出,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她還是謝過總機小姐,順著她的指示,走過一條長長的廊,經過了很多扇玻璃門,路過一個又一個來往的公司職員,終于她走到底,那里只有一張桌子。
「桑小姐?」桌後走出一名女子,看得出來有些年紀了,三十五歲跑不掉。連妝都遮不掉細紋的臉孔,感覺十分需要SKII的樣子。
「你直接進去就可以。」
女子隨手指指築兒右手邊的一扇門,似乎還有事待忙,抱起一疊文件就留下了築兒一個人。
既然如此,築兒只好獨自走向那扇門。
那扇門比一般的門來得大些,質料……大概是銅鋼之類的吧?上頭還刻雕了花紋,看起來極重極氣派,重到築兒伸手去推……
咦?怎麼推不動?
沒見過這麼重的門。築兒下意識轉了轉門把,怪了?那門把竟長得跟一般的門把不同,既不是喇叭鎖,也不是可以左右轉的門把,而只是孤伶伶的一個圓環,左右上下都不能轉。
會是電動門嗎?築兒抬起手在上頭來往的揮了揮。不,不是電動門,門文風不動,築兒覺得自己活像站在這耍寶似的。
什麼嘛!築兒火了,鼓起吃女乃的力氣,對著那扇門就是一撞
這下門開了,開得大大的,而且還伴隨著從房間傳出的一聲慘叫︰
「唉喲——」
肯定是里面的人听見來人轉弄門把的聲音,好心的來開門,卻剛好遭她一撞,撞上了鼻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築兒趕緊道歉,卻也忍不住抱怨來開門的那男子,「你們家的門很奇怪耶,怎麼都打不開的?」
築兒的語氣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一般人商業往來的客氣。他忍著被撞痛了的鼻子,略略不悅地︰「聰明的門得聰明人開。我從來沒听過有人抱怨這扇門。」
說罷,他往門上的環按了按,門的扣鎖就開始動作。原來是這樣!築兒終于明白了。
「你也應該在門上貼個指示嘛,」她還是怨。「否則誰曉得。」
築兒的語氣,就像他們是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可以沒大沒小互相罵來罵去似的。他微微一詫,卻仍是冷淡地說︰「抱歉,也許下回我該到外面去接你,把門開得大大的等你來。」
這幾句話還真是冷中帶刺。雖然今天外頭陽光普照,但築兒覺得她的周遭已經冷得下起雪來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友善的男人呢?築兒不由得揚起了視線看他。
他一定就是齊靖翾了。她審視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的五官更是俊秀!想必從小到大一定迷死不少女性。他舉手投足自帶一股高貴氣質,眉宇中那抹自信……或者已經不能說是自信,而是種威嚴,讓他不到三十歲的年輕臉龐上,寫滿了令人不敢逼視的氣勢。
站在他面前,還更會讓人覺得自己好像渺小得像只螞蟻,隨手一捻就死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呢?築兒不禁微微側頭尋思,怎麼會長得這麼好看,卻這麼恐怖?
「你是桑小姐?」
他的聲音令她猛然抬頭,點了點。
靖翾連頭都沒回,徑自走向辦公桌旁的一套真皮沙發。他知道她是誰,因為亞琵今天一大早就跑來跟他邀功,而且剛才秘書也向他通報過,只是,他沒料到她竟這麼……小。
屬于她的一切全是嬌小而精致的,她的身高不高,也許勉強有一米六,身材則是襯合她身高的均勻玲瓏,如嬰兒般柔軟發質的中長發,畫筆畫出似的漂亮眼眸,秀挺細致的鼻子,小巧而微翹的唇,白里透紅的肌膚……
她像個讓人想捧在掌心里貢著的完美瓷女圭女圭,但她卻是靈活生動的、爽朗燦笑著,令人驚艷卻又迷惑。
亞琵沒有夸張,她的確是個美女。他相信這下不只那個酷愛中國文化的西班牙佬客戶會為她神魂顛倒,只要她出現在晚宴上,一定引起全場騷動。
「我想亞琵都把狀況跟你說過了吧?」他往沙發中一坐。那真皮沙發的觸感非常細致,正如他這間大辦公室里其他的裝璜與擺飾,全全灰白兩色,單單以高級的質料取勝,綜括起來便是「格調」兩字。而他的穿著與這屋子也恰如其分,質感好極了的Hugo
Boss西裝,讓人一眼便看出主人的品味。
「她沒說什麼。只說是個晚會要表演,就這樣。」築兒照實說,瞥見他紅木辦公桌上擺著的名片,職餃是總經理耶!好大的來頭。她暗暗吐了吐舌頭,也走過去坐下。
「只說了這些?她搞什麼,」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那副不悅而質疑的氣勢,相信會很輕易地令他任何一個下屬,都畏怯地倒退一兩步,然後惶恐地等著領罪。
只可惜築兒不是他的下屬,她一點都沒被他嚇到。她軟軟鼻音的招牌嗓音說︰「你問錯人了吧。我怎麼曉得。」
靖翾瞥她一眼,眉心攢得更緊。他很少看見這麼自在泰然的人,他的氣勢、這屋子高雅的陳設,都應該讓人不由自主地感覺卑微才是,然而這在築兒面前似乎起不了作用。
「好吧。」他換了個說法。「那麻煩解釋一下,通常這樣的演出你都是怎麼處理的。」
「我……喔,對不起。」築兒的行動電話忽然響起,她連忙翻起她的背包找電話,然而她像在翻垃圾桶似的在包包里翻了一陣,電話鈴聲卻仍然在響,只見她索性把包包里的東西全部往茶幾上一倒——
這下找到電話了。
「喂?」築兒回答,「抱歉,我現在在忙耶,晚上再聯絡好不好?」
她很快把對方打發掉了,抓著全空了的包包放在茶幾邊,然後再把剛剛倒出來的東西用手當掃把全部再掃回包包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