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你。」然後掉頭就走。
翟洛安的話讓她止住了腳步。「唉,為什麼你老是喜歡把東西往我身上扔?」
她轉過頭來嚷︰「我沒有要你給我東西啊!」
「只是一台相機……唉。」翟洛安看著手里那台無辜的相機,他也變得很無辜。「你真的不要我送你?」
裴漱榆像是吃了秤鉈似的搖頭。
「好吧,那半價賣給你。」
翟洛安的話令她錯愕。
「你說什麼?」她怔了怔。隨即心中一陣不悅之情泛上來,她叫道,「又不是我叫你買的,憑什麼要我半價買回去?!」
翟洛安並不介意她的指責,反而還微笑了笑,很篤定地說︰「你不要我送你,因為你不想接受我的禮物,那麼你就自己買吧!包何況我半價賣你,你已經佔了很大的便宜,除非……你一點都不想要這台相機。」
裴漱榆又怔住了。她很想說謊,但她說不出來。她想要這台相機?是的。她已經期望擁有一台相機很久很久了,只是她總是告訴自己︰買相機做什麼呢?又不是攝影師,拍不出什麼好東西來,還是別浪費錢了。
于是,相機對她來說始終只是商店中陳列的商品,與她無緣。
然而現在,莫名其妙地這台相機被送到她手上,也許,這是冥冥中注定?
「考慮得怎樣?」他柔聲笑問。
「我不要。」她倔強地違背心意。
「既然這樣,那就……」翟洛安一听完她的話,想也沒想,竟拿起相機就要往地上砸。
「你干什麼?」裴漱榆嚇得趕緊制止他。
「你不是不要?我也不需要相機,那麼這對我來說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他很理所當然地。「砸了也無所謂。」
「你怎麼可以這麼浪費?!」裴漱榆氣得嚷。她被逼急了,又因為是真心想要那台相機,才下了決定。「那我跟你買好了。」
翟洛安當場爆出一串大笑,邊笑還邊忍不住要搖頭。「哎,還真是無謂又無聊的自尊。」
裴漱榆的固執,則不是簡單的自尊問題可以解釋得了的。「我付錢給你,否則我不要。」
「好吧,隨你怎麼說,反正這台相機是你的了。」他止住了笑,把相機往她懷里一塞。
裴漱榆沒預期到他的舉動,被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那台相機差點因為沒人要接而從半空中摔下,好在翟洛安難得警戒,竟然救住了它,那台相機才免于一劫。
翟洛安當下提醒自己,別忘了在他眼前的是只易受驚駭的小綿羊,與他從前所認識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
但他仍不免納悶︰「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因為你可以把我抓去坐牢。裴漱榆在心中回答,嘴巴卻閉得緊緊的。
哎,算了。得不到答案的翟洛安,其實本來也沒指望裴漱榆會給他什麼明確的答案。他聳聳肩,很快換了個話題︰「你試用過這台相機了嗎?」他建議著。「為什麼不立刻試試?」
「照什麼?」裴漱榆怔怔地反應。
「什麼都可以,任何你想照的,」他笑了,聲音悅耳而溫和。「再不然,如果你不挑剔,暫時就拿我充當模特兒好了。」
有個這麼漂亮的男人充當免費模特兒,她還有什麼好挑剔的?但這些話仍然不可能從裴漱榆的口中吐出。
她從袋中取出相機,打開鏡頭,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議,這對裴漱榆來說,已經是她所能表現出最友善的態度了,
頭一次手握相機,又面對著這麼一個優秀的模特兒,裴漱榆不免有些緊張。她湊上去看鏡頭,「喀喀」,眼鏡不小心敲到了相機,她換個角度,「卡卡」,又踫到鏡框了。
「為什麼不把眼鏡拿下來?」
他溫和而耐心的聲音,並不具任何危險性,但裴漱榆還是本能地瞪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我知道你戴習慣了。」他柔聲說。「它也許讓你覺得被保護、有安全感,但是我並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麼不試著相信我?」
他溫柔的聲音,回蕩在她的周圍,像是一張網,把她網在其中了。他的語氣那麼真誠、自然,單純地不帶絲毫其它的意念,甚至是可以信任的。
信任,是的。裴漱榆的個性很難迅速地相信其他人,不管是男人或女人,然而翟洛安的關心和耐心卻給了她一種安全的感覺,讓她的抗拒瓦解。
翟洛安看著她的眼神從起初的驚駭到疑惑,到現在慢慢轉為平和,他知道她還有些猶豫,但他的真誠無疑地說服了她。他緩緩伸出手,替她把眼鏡拿了下來。
像只被馴服的小鹿,裴漱榆沒有驚嚇地逃跑拒絕,只是微微往後一退,卻任由他取走她的眼鏡。今她訝異的是,當他靠近她時,她並不像從前那樣只是緊張得快昏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動,一種期待被融化、被愛燃燒的奇異感覺。
「嗯,這下好多了。」他微微一笑,深深望進她的眼,那雙驟失保護有些迷蒙失措的眼神,使他有股擁抱她、保護她的沖動,他只得迅速離開她幾步,借口似的道︰「我站在這里照怎麼樣?」
「哦,好。」
裴漱榆有點僵硬地執起相機。這相機對她來說好像是離散已久的舊識忽然又見面似的,她對拍照的動作竟有種莫名的習慣與熟悉,她似乎清楚地知道要怎麼取景、采角度,她按下了按鈕,他的影像隨即顯現在相機的小熒幕上。
被拍照的模特兒,跑回來看裴漱榆的杰作,他驚訝而衷心地稱贊著︰「你看,照得真不錯,角度、影像都好,我想你肯定有攝影天分。」
「沒人這樣贊美過我。」她臉紅了。
「也許是你沒听見,」那雙愉悅而甜蜜的眼楮有著笑意。「要不要我一直在你身邊說給你听?」
她的臉更紅了,微垂的頭和低望的眼神,在在顯示她不習慣于他的柔情。「你不必……對我這麼好。」
「我喜歡對你好。」他干脆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準自己去想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裴漱榆的視線飄忽而不敢看他,胸臆間正矛盾猶豫地拉扯著。「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這得由我來判斷。」這下換他固執了。
「你會後悔。」
「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如果不試就不知道。」他微微一笑,溫和的聲音中泄漏出他溫柔的情緒。
「萬一試了之後很糟呢?」她似乎已經不是抗拒,而是擔憂了。
「你擔心的太多了。」他糾正她,灼亮的眸子鎖上她的。「你該在乎的應該是︰這個男人夠不夠資格追求你。」
當然夠,太夠了,夠得一塌糊涂。
「你的答案如何?」
問題是,她打死也不敢把她心里的想法照實說出來;她心虛,因為她做了違法的事,她的道德心認為他一定不會喜歡一個觸犯法律的罪犯。
「我要走了。謝謝你的相機。」既然這樣,最好的方式就是——逃避,她匆匆忙忙地將談話打斷,想結束這一切。「就這樣道謝,」他抑止不住那突如其來的情緒,不舍、不願,不想這麼快就和她分開。他沒有讓她走。「還不如……」
他低喃著,她還來不及眨眼或意會他的行動,他的唇已經拂吻過她的。
她嚇呆了,那一剎那她幾乎什麼思想也沒有,迷眩中,她只覺得她的心跳到了喉嚨口,然後就一直沒辦法回歸原位。
她僵硬得幾乎沒辦法說完這兩個字︰「再,再……見。」
然後抓著那台相機,轉身走了,沒膽再多看他一眼。
她快步走著,心中慌慌的,那踩在地上的腳好像不是她的,她並不感覺自己在走路,反而覺得好像飄在半空中,跟那些磁浮列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