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你沒事吧?」翟洛安趕忙伸手去扶她。
沒事個鬼!裴漱榆氣忿地抬頭瞪他。這男人說他笨手笨腳簡直還算褒獎了他,他自己跌還不夠,還要害別人也摔,看來老天真的是公平的,怪不得他長得這麼帥,身材又這麼高大俊挺,原來是老天給他的某種彌補。
然而,不僅僅裴漱榆這麼瞪著翟洛安,翟洛安竟也睜大了眼楮盯著她,那表情,像是被雷給打到一樣!
他從來不曉得,一副老式的大眼鏡與老處女似的發髻竟然可以遮掉一個女人這麼多的美麗!她現在一頭長發散落下來,又黑又亮,如絲瀑般嫵媚迷人,更突顯出她菱形的下顎,略帶倔強而引人征服的唇,動人的眼眸燦亮靈秀。她未經雕琢的自然美麗,佳質天生。
翟洛安不是沒有見過漂亮的女人,但是他被——電到了。
或者可以這麼說︰如果翟洛安初見裴漱榆時她就是這副模樣,翟洛安驚艷之余也許還不會這麼反應過度,但裴漱榆給他的第一印象是那麼的平凡,卻又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如同轉換了一張臉……
于是他不僅是驚訝,更幾乎要相信她是他所見過最動人的女孩。
兩人的眼神就這樣不小心在空中相會,那一剎那,裴漱榆還真的心慌意亂起來,忘了該生氣。只因為他那雙深黑的眼楮直勾勾地盯住她,盡情地瀏覽她整張臉,凝著她每一處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絲毫不掩飾他對她的興趣,似乎帶著暗示意味的調侃眼光,更往下滑至她那一身黑白配的古董級制服。
裴漱榆屏住氣息,覺得自己幾乎快被他那放肆而灼熱的目光給迅速融解掉,她必須拼命克制住沖動,才不至于莽撞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還在不在身上。
在兩人同時愣住的空間中,終于,有人開口了,但那聲音是朱孟婕的︰「天啊,漱榆,你這樣子還真美。」
這句話是廢話,事實每個人都看得到,但朱孟婕伸過去扶起裴漱榆的手,把她從翟洛安的迷眩中給解救了出來。
造成這麼大的混亂,實在讓女主管始料未及,她不得不相信這個專員是來造反的,剛剛在樓下的部門就已經使得那些女職員神魂顛倒全沒了工作的興致,這下又搞得這里人仰馬翻。
「呃,翟專員,我們再看看別的部門吧?」她只急著想把翟洛安送走。
翟洛安只得听任女主管的安排離開。然而他心底劃過的那一道惋惜,是他難以預料,更難以忍受的。他問生己︰這世界上還有多少個女孩能讓他如此一見鐘情?
于是,在踏出部門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撇下女主管,徑自回過頭往裴漱榆走去。
「你叫裴漱榆吧?是不是?」他無比溫柔地微笑對她。
看著他朝她走來,裴漱榆心里早已撲通撲通亂跳了,再加上他令人昏眩的微笑,她只剩下可以勉強點點頭的力氣。
「我晚點打電話給你。」他笑笑,非走不可了。
裴漱榆呆掉了。而朱孟婕與她的感觸完全不一樣,但朱孟婕也呆掉了,兩人就這麼痴痴地望著翟洛安的背影消失在她們眼前。
終究還是裴漱榆比較理智,先回過神來,裝作無事般的坐回工作台前,戴上她的黑邊眼鏡,梳起她的老太婆發髻。
「他說要打電話給你耶。」朱孟婕也坐回座位,但她幽幽的神情中寫滿了羨慕。
「他說說罷了。而且說不定是公事。」裴漱榆梳頭發的手有些不穩,但仍是假裝鎮定。
「才怪呢,你看他看你的眼神,他已經煞到你啦!他要是對你沒意思,我頭剁下來給你!」朱孟婕頓了頓,終于釋然地笑了出來。「嘿,沒想到我一心一意想吸引翟洛安的注意,結果你卻搶走了所有的風頭。不過我也輸得心服口服,哎,你還戴那丑眼鏡干什麼?拿下來啦!」
裴漱榆頑固地搖搖頭,還把黑框眼鏡往上推了推。不管朱孟婕說什麼,她都不願相信朱孟婕所說的,什麼翟洛安煞到她之類的話。她對自己沒信心,也不認為自己放下頭發拿掉眼鏡會有多美麗,美麗到能吸引像翟洛安那麼出色的男人為她傾倒
這是不可能的。裴漱榆嚴厲地再度告訴自己。所以,絕對不可以妄想,不可以……抱太大的希望,她可不想承擔事後失望的傷心。
「別再說了,工作吧!」裴漱榆以決絕的態度回答朱孟婕,並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回工作上。
也就是這時,她才驚然發現……
按制機為什麼正在動作?!
「你在復制什麼東西?」她轉頭問朱孟婕。
「復制人體是你的工作範圍,我只管樣本而已,我怎麼可能在復制什麼東西。」朱孟婕也是一頭霧水。
「可是我今天還沒按下過起動鍵呢!」裴漱榆叫喊著。
霎時,一陣糟糕而可怕的感覺劃過兩人的心,兩人都睜大了眼楮屏著氣息,呆呆望著那具裴漱榆還沒按下起動鍵,它卻自己在動作的復制機。
「不對啊,你明明就下了指令的!」朱孟婕沖到裴漱榆的熒幕前,指著熒幕上的一個圖形。
「我沒有!」裴漱榆冤枉地嚷。
「啊,會不會是剛才工作台又升又降你又摔跤的時候,不小心按到按鈕了?」朱孟婕大膽猜測。
裴漱榆眼前一片空白。對了,剛才她正在設定安全系統,還沒設定完就被那個冒冒失失的翟洛安給搞得雞飛狗跳,或許真是混亂當中按下按鈕?
「可是我們也沒樣本啊,不是嗎?」裴漱榆腦子還算清醒地點出這點。「今天醫院都還沒送樣本來。」
不,裴漱榆的腦子肯定不清醒了。
朱孟婕聲音變得又小又細︰「你,呃……忘了,我……剛才才從你身上……取了樣本?」
裴漱榆頓時雙眼圓瞠,不置信地瞪著朱孟婕,黑色鏡框下的視線,又僵硬地轉至復制機……
不會吧?那里頭復制的是另一個她?
「你害死我了!」
裴漱榆反射動作地一下子沖向工作台,想下指令終止復制,然而復制人已至最後階段,從透明的玻璃中,可以清楚看見另一個裴漱榆正飄浮在培植槽中,栩栩如生。這系統是有個終結鍵,但這時如果按下鍵,就等于是將這人體給分解宰了,也等于是——宰了她。
那張臉、那副身軀,不論任何一個細微的地方都是她的翻版,都是她自己。要把另一個活生生的她打成肉醬、抽成真空……
那念頭讓裴漱榆心頭打了個寒顫,就這麼一念之仁,她下不了手。
「算了吧,唉,都復制出來了。」朱孟婕也不忍心看下去,勸她。
「你還說!」裴漱榆把氣都出在她身上。「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可沒按開關!」朱孟婕忙撇清。
裴漱榆又急又氣,有這麼不負責任的同事,她干脆去上吊算了。
「你忘DNA法第一條是什麼嗎?未經法定程序私自復制人體,最高可處三十年,DNA從業人員刑法加倍!」
「我沒忘啊,」不過朱孟婕還是吐了吐舌頭。「但是你也不忍心把她毀滅了對不對?看著她被打得血肉模糊然後抽成真空多恐怖。」
朱孟婕沒說完,裴漱榆就已經惡心得想吐。她從事這工作這麼多年,只有在細胞分化時因錯終結掉復制的經驗,從來沒有人體成型了才銷毀的。
「沒關系,沒關系,」朱孟婕還是安慰裴漱榆。「這事多少我也有一份,我不會說出去的。」
「問題不是你說不說出去,」裴漱榆沒好氣地指著培養槽。「那麼大一個人,你叫我擺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