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一直開,要開到哪里去?」她一下子心情都變好了,笑問他。
「我不曉得。我沒有方向,你的方向呢?」仲蘅笑著,話中有話。
「我心情不太好。」洛湄有點故意。「這樣吧,我得找個地方發泄發泄。」反正嵐楓答應了要幫她了,她不必太早回家。
「怎麼發泄?」車又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仲蘅索性往路邊先停了車,等洛湄確定了地點再走。「帶你去海邊讓你大叫幾聲,或是去Disco跳舞?還是就干脆去買根皮鞭來抽我?」
洛湄嗤笑一聲,瞪著他斥道︰「你以為我變態?」不過腦子里卻忽然有了個點子。「走,我們去買噴漆。」
「買噴漆干嘛?」仲蘅不明白,一臉的疑惑。
「你不要問嘛,」洛湄打打他的方向盤催他開車。「等等你就曉得了。」
于是仲蘅帶洛湄去買了噴漆,然後順著她指引的方向,傻子似的開車,終于停在一片又長又寬的灰色圍牆前。
「這是哪里?」仲蘅納悶的下了車。
「某個公家機關的大圍牆。」洛湄回答,一手拿著剛剛買的那瓶噴漆,另一手牽著他,繞到圍牆另一邊去。
如果說剛才那一片灰色圍牆是單調,那這里就是復雜;如果說剛才那一片灰色圍牆是整齊,那這里是……不受限制的畫布。
整片牆上,有各種噴漆留下的痕跡,有畫圖、涂鴉、寫字,簡直就是亂七八糟普普藝術的大本營。
「你……。」仲蘅無可置信的看看洛湄,看看牆壁,又看回去洛湄︰「你也要噴?這不是違法嗎?」
「是會被抓呀,」洛湄柳眉一蹙。「可是我看人家都這麼做嘛,難不成我就這麼倒霉?不管,我今天心情不好,要發泄。」
「好吧。」洛湄心情之所以不好完全是仲衡的錯,所以他責無旁貸,理當在這看守兼把風。「你畫吧,愛怎麼畫隨便你。」
不用仲衡允許,洛湄早就把噴漆的蓋子打開,迫不及待的往牆上噴了一只小老鼠,她興奮的嚷道︰「哇,你不曉得我每次經過這里,就好想也來亂畫一通,可是都沒機會,又不敢,今天真是太棒了!」
是是是,太棒了,萬一被警察抓呢?仲蘅一邊對洛湄陪笑,一邊睜亮了眼楮,像個掃瞄器似地掃蕩著附近,以防有警察的蹤跡。
「喂,你也來畫吧。」洛湄涂鴉得盡興了,噴漆罐一遞,交到仲衡的手上。
「我?」仲蘅指著自己的鼻子,連忙揮手。「不不,你畫就好。」
「沒關系的啦。」洛湄不由分說的把他拉了過來,噴漆罐塞給他。「畫嘛,不要那麼守規矩好不好?從小到大都當好寶寶,你累不累?」
也許是洛湄那句「好寶寶」刺激了仲蘅。他眉一攢,順手接過噴漆罐,心想噴就噴吧,誰說他不敢?
總不能他的膽量還輸給一個女孩是不,于是仲蘅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按下噴漆罐的壓鈕,一畫,畫了一條魚。
有了第一筆,接下來就順手多了,膽子也大多了。他驚訝的發現,做壞事竟是這樣的容易,甚至體會到這種做壞事的興奮感,而這種壞事不是殺人放火,是可以原諒的,這讓他的興奮更心安理得了。
「怎麼樣?很好玩吧?是不是很能發泄呀?」洛湄在他身後笑喊著。
「真是服了你,想出這種方法。」不過話說歸說,仲蘅倒玩上癮了,這很像還是小孩的時候拿著筆在人家牆上亂涂,而他是從小就被教導要特別守規矩,不能調皮的,以至于這件事在他廿六歲的今天看來有點像是革命,也格外的有趣。
「喂,別噴了。」忽然他听到洛湄說。
「拜托好不好?我這輩子難得這麼放肆一次。」仲蘅連頭都舍不得回,繼續噴,他畫了一株水草。「不多涂一點,下次什麼時候才有機會?」
「喂,」洛湄的聲音有點悶悶的。「真的別再噴了。」
「你怎麼了?」仲蘅似乎這才听出洛湄的口氣有異,因為關心洛湄,他終于肯拋下噴漆罐轉過頭來,然而——
「多噴一點吧,沒關系,」洛湄的身旁竟然站了一個警察。「反正你是注定要跟我去警察局了。」
「你怎麼不替我把風?」仲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我有小心看啊!」洛湄努力為自己辯白︰「哪里曉得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冒出來。」
那個無聲無息的「他」在一旁嘿嘿笑。「你們兩個也真是笨哪!從這里過去轉個彎就是警察局了知不知道?自從人家檢舉這片牆常常有人在破壞公物,我們晚上就會過來巡一巡,現在這里都沒人敢來亂涂了,你們還來?」
「我們不知道嘛。」洛湄哭喪著臉。「警察先生,念在我們是初犯,饒我們一次好不好?」
然而可憐的洛湄跟仲衡,遇上的是一個包青天式的鐵面無私。
「不行,每個人都這麼說我們就不必上班了,走走走。」他拿警棍趕著洛湄與仲蘅,像趕小雞那樣的趕到對面的馬路,拐個彎,就是警察局。
「這下慘了。」洛湄沮喪的說。
「不要緊,不是什麼大罪,沒什麼事的。」仲蘅握緊了洛湄的手,裝著一副輕松的樣子安慰她,天知道他的心里在想︰完了完了,要有案底了。
那個警察先生很認真,完全照規矩來,做筆錄,畫押,最後跟他倆說︰「叫人來保,我就放你們回去。」
保?洛湄、仲蘅兩人相視一望,眉頭皺起,眼里充滿問號。
最後還是拜托嵐楓。
洛湄掛下電話後,心里擔憂著不知道嵐楓什麼時候才會來救她,又不放心家里,看看也才十二點,家人應該還沒睡,于是,她又打了通電話回家。
「洛泠,」是她妹妹接的,好佳在,省掉跟老媽解釋的麻煩,不過明天還不一樣要解釋。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我今天劇本可能趕不完了,我跟我同學睡學校宿舍。」
「好。」洛泠的聲音迷迷糊糊的,她今年高三,晚上都在拼命念書,大概是念得腦筋已經快掛了。
洛湄收了線,卻難免心理不平衡的抱怨︰「真怪了,平生沒做過什麼違法的事,難得做一次,就被逮得正著?」
「算了。」仲蘅直覺要負起安慰洛湄的責任。「等嵐楓一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不過仲蘅好像有點太樂觀了……就在這時候,警局里冒出來一個記者模樣的人。
「怎麼樣?今天晚上有沒有什麼大新聞啊?」記者先生跟各位警察似乎都是很熟似的,一進門就稱兄道弟。
「你白來了,今天晚上平安得很。」某個值班警察回話說。
「那我回家睡覺算了。」記者先生嘴里雖然這麼說,不過那雙眼楮卻賊賊地到處看,然後就發現了坐在長椅上等人來保的洛湄與仲衡。
「咦?」記者先生沉思了半晌,往警察的桌旁一坐,手指指仲蘅。「那個人我好像在哪看過,他犯什麼罪?」
「沒什麼,」警察先生回道。「在發電廠的牆上亂噴漆,當場被我逮到。」
「哈!」記者笑出聲來。「運氣真不好。叫什麼名字?」
仲蘅閉閉眼楮,暗暗喊糟,本來被抓到警局就夠倒霉,這下又給記者贓到,萬一上報、那豈不是有得「完」了。
然而警察先生已經翻開檔案在看︰「唔,一個叫曲仲蘅,一個叫簡洛湄。」
曲?曲仲衡?記者側著頭,想著想著……。
千萬不要想起來,千萬不要……仲蘅在這邊努力禱告。
那邊記者卻忽然像中了大獎似的拍了下手︰「哎呀!曲仲蘅,曲氏建設那個大老板的兒子嘛!敝不得我剛剛听這名字就覺得好熟。哎,沒大新聞,這種八卦也好啦,湊湊版面。」說著,就拿出筆記本開始要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