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文,關於你曾經對我說過的每一句難听話,我父母都知道了。請你諒解,我不是出賣你或扯你後腿什麼的,只因為他們被蒙在鼓的事太多,我在向所有人坦白後,無法獨漏掉這一樁。你有疼你、愛你的父母親,我難道就沒有嗎?你神通廣大的父母能提供一切你要的東西,我的父母或許不行,但世界上有哪一個做父母的,會故意要將自己的孩子往火坑推呢?」
「雨桐。」紹文開口了,聲音異常的平和。
「有一度,我是為想得到你而瘋狂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奪取自己喜歡的東西,奪不到就說難听話。雨桐,這些都是我最近這些日子才想通的道理,請你也想一想,說難听話是為了什麼?說難听話的『前因』是為了想得到那樣東西啊!是的,你說對了,我修養不好;很多人想得到一樣東西,是不會用『說難听話』這個下下策的,但我用了!我用的原因,除了我個性上的跋扈、霸道,還有,我以為你畏懼你的父母,而你的父母畏懼我的父母!」他理智且緩慢的說。
「沒有想到,我真是自食惡果了!雨桐,我不知道這位杜先生愛你有多深,愛有多深好像也不是可以隨便衡量的,但我對你的感情絕不亞於他!你常覺得我外交辭令說得太多,可是這卻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話!只是,事到如今,真心話又怎麼樣?」他落寞的自問。
雨桐目不轉楮的看著紹文,表情既驚且疑,心想,他是因為有爸媽在場,說起話來竟成熟懂事多了?或是真的自己領悟的?
「紹文,我並沒有嫌棄你!坦白說,能听到你這一席話,像是讓我吃了一粒定心丸呢!」廷山在一旁看紹文如此沉穩,不由替他打氣。
「謝謝你,伯父。」紹文感激的向廷山笑笑。
惠晴一听,心緊張起來,就他們倆一搭一唱的,別人都沒戲唱了?「紹文,你倒是口才流利!怎麼以前不用你表明,我也都不懷疑你的真心,現在你說得煞有其事的,我竟察覺不到什麼了?」惠晴諷刺的說。
「惠晴!」廷山叱了她一聲。
「干什麼呀!怕說嗎?怕說就不要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嘛!」她激動的回他。
「夠了!管管你那張嘴!」廷山怒得額上青筋都暴出來了。
「我——」她待要說,讓雨桐給打斷了。
「媽,我來跟紹文說。紹文,你既有此一問,我當然應該回答。男女感情,我一直跟你強調過的,不能只有一方付出,這樣並不是真正的感情啊!你說你愛我,沒錯,你說了好幾年你愛我,到現在你還是這麼說;我們姑且不論你是如何愛我,你能讓這段感情放在心中持續如此之久,確是感人!但是我並沒有愛上你!紹文,從一開始到現在,我沒有一刻是愛著你的;你能說我錯嗎?男女之情本來就要你情我願,你喜歡我,但我不喜歡你,你大可以去另尋喜歡你的人啊!為什麼這麼死腦筋,非要栓住我、栓住你自己,讓我們兩個到最後竟要以仇敵身分相對呢?你問我真心話又怎麼樣?我只能說,謝謝你還願意對我說真心話,比起你對我的左一句恐嚇、右一句威脅,我是寧願多听你說一些真心話的。」
「好了,紹文,反正說真心話為時已晚,咱們還是說說難听話吧!」惠晴在一旁替到現在還沒機會開口的耀暉著急。
「紹文,我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雨桐說。
「不準你這麼想!雨桐,你和紹文之間的問題不過是一場誤會,他沒有對不起你,我不準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廷山阻斷雨桐說了一半的話。
「廷山!你怎麼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啊!紹文這孩子,你先前說了解,結果呢?他暗地連你也不放在眼!現在就憑他在我們面前一副乞憐的模樣兒,你就信了他嗎?」惠晴怒喊著。
紹文苦笑的看著這出自己主導的鬧劇,他是該做個了結了。
「伯母,我沒必要乞憐的!」他捺著性子糾正惠晴的話。然後轉向雨桐,形容蕭索,「雨桐,我知道你想什麼。那天說,要攤牌的,不是嗎?我……我是沒有王牌了。」
雨桐一驚,不對勁啊!這轉變太突然,紹文一直用他父親做為贏得最後勝利的籌碼,而楊伯伯也的確看重他們的婚事,否則紹文放下事業飛來台灣,他怎麼會答應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雨桐問。
「伯父,伯母,很抱歉為你們帶來這麼多困擾。現在我們要回歸民主,讓一切壓力釋放!請兩位做民主的見證人,好嗎?」紹文心灰意冷。在來之前,他和父親通了個電話,發現自己談論這件事時已經沒有一絲火藥味了,父親還夸他有所長進,心疼地說︰「紹兒回來吧!」
所有人都靜下來,等待他為剛才那番教人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的話做更詳細的注解。
「雨桐,在場現有兩個人,都想與你做姻緣天定的夫妻;你的右邊是杜先生,你的左邊是我。請你……不,你不要說出來,請你決定要嫁誰,就面向誰,好嗎?」他心如刀割的說。
雨桐再次驚奇的看著他,輕聲問︰「我要嫁誰,就由我決定嗎?」
他听了痛徹心肺,這不等於是最後的抉擇了嗎?他遲疑了一下,點點頭。
廷山嚇了一跳,緊張的捉住紹文的手說︰「別胡鬧!你萬萬不要擔心,有我在,什麼也不……」
紹文輕輕的拍了拍廷山的手說︰「伯父,對我而言,這也是歷史性的一刻;是雨桐教會了我尊重別人,使我一生受用無窮,這不但還了你欠我們楊家的恩情,我還欠了她讓她選擇未來的權利,請讓我現在把該還的都一一還清吧!」
至此,惠晴終於肯恢復昔日對待紹文的慈愛,和藹的看著他。
「雨桐,你可以決定了。」紹文說。
她太感動,一時之間竟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紹文慘然的笑出來,「雨桐,你再不轉過去,我就以為你要嫁我了。」
她伸手緊緊握了握耀暉的手,然後站起來,走向紹文,眼帶著淚,哽咽的說︰「紹文,謝謝你!」
她原想說的有更多更多,但紹文輕撫著她的長發說︰「我也不輸、你也不贏;你是得到真愛,我是得到解月兌。雨桐,你還祝不祝福我?」
雨桐一逕的點頭,淚水不停滑落下來;耀暉走過來,向他伸出手,他握住耀暉,兩個人相視而笑。
「恭喜你!杜……耀暉!」紹文誠摯的說。
「天!紹文,」耀暉改口叫他的名字,「你真令我折服,你知道嗎?」
「是嗎?」紹文頭一次听到如此真誠的贊美,有點飄飄欲仙。
「是的!有一刻,我真的要擔心雨桐會選擇你,而不是我了!」
紹文笑著,伸手擦掉雨桐頰上的淚痕,把她推到耀暉身邊,故作輕松的取笑他們︰「雨桐,你看看這小子多不信任你的感情!沒關系,反正你也還沒真正做出選擇,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
雨桐和耀暉同時笑了出來。
惠晴也紅著眼眶走過來,在紹文面前,溫和的說︰「紹文,原諒我剛才的口不擇言,我實在是——」
「我了解的,伯母。很難想像我的態度怎麼會改變得這麼快,是不是?其實這樣的徹底悟懂,花了我足足……」他扳了扳手指頭,說︰「六年。如果我早些放手,就不會讓大家痛苦了。雨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可能將我父親想得太惡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