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雨桐說得對!」紹文趕緊比了個「請便」的手勢。
雨桐心覺得厭惡,對於紹文的惺惺作態,她是太了解了,「王莽謙恭未篡時」恰好是他現在的德行!
進了廚房後,惠晴想,也好,何不趁現在說說雨桐!
「雨桐,我跟你爸談過了。關於早上你說的話,我相信他是不會放在心上了,等一下,你也不要太堅持,至少給媽媽留一點面子,好不好?」惠晴壓低了聲音說。
「媽!」雨桐抗議的喊了一聲,不明白母親為什麼總是一再的做這種徒勞無功的努力?為什麼不實際的給她一點她真正需要的幫助?
「雨桐,你應該知道你爸爸有多看重這件婚事!」
「是啊!所以你們就集體設計好一個陷阱,然後再強迫你們的女兒跳下去?」她生氣的問。
「夠了!雨桐,我不知道你去哪學來這些想法,但我和你爸爸都受夠了你這種不公平也不講理的指責!我們是愛你的,怎麼會害你呢?」惠晴也提高了音調。
「媽,這是冰凍三尺啊!你知道你們讓我覺得我像什麼嗎?像一紙風箏,你們是允許我高飛了,但卻不給我自由,不讓我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因為你們牢牢的用一根繩子綁住了我。媽,這是我活了二十多年的生活寫照啊!現在我長大了,原以為終於有了自主權,但沒有想到,關系我下半輩子幸福的婚姻大事,卻在你們對楊家的虧欠感中,草草的決定了!你們這樣就是講理嗎?就是公平嗎?」雨桐傷心的說。
惠晴安靜下來,雖然雙手不停的在炒菜鍋上忙碌著,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愈來愈凝重了。
「媽,我無意說這些話來使你傷心,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因為我是那麼無助,且又那麼相信、依賴媽媽,我期待你至少是明理的,才願意這樣開誠布公的跟媽媽談,當然我也期待你的諒解。我這二十多年來,沒有跟爸爸、媽媽要求過什麼,只求你們答應,讓我決定自己的婚姻。」雨桐說到後來,低下了頭一個勁兒的掉淚。
惠晴仍然安靜的在油煙及菜香中忙碌,刻意以此來掩飾心中的憂慮;她和廷山為了雨桐態度上的轉變都極度頭疼,沒有想到,他們一向乖巧的女兒,竟會在這緊要關頭上絲毫不肯妥協了。
早上,廷山還忿忿的說,已決定的事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惠晴夾在他和雨桐之間,一個是自己的丈夫,一個是自己的女兒,雙方各執己見,且各有道理,她應該幫誰?應該替誰說話?
「雨桐,我很為難,你爸爸也有他的苦衷,不是我們不講理,絕對不是的!爸媽是想到你終歸是要出嫁,紹文他真心愛你,我們都看得出來,再說他的家世也很不錯,楊伯伯也很疼你,你嫁到楊家,我們是再放心不過了,你不應該誤解我們這番用意,」惠晴將炒菜鍋內的青菜盛到白瓷圓盤中,邊說邊端給雨桐。
「媽,真的為我好,那麼我嫁的對象應該是能和我彼此相知相惜的人,像耀暉。」她說,轉身將盤子放到餐桌上,折回來,又說︰「紹文從頭到尾知道我不愛他,卻兒戲般的強要這樁婚姻!媽,他懷著什麼心,你問過他嗎?他在利用爸爸對楊伯伯的感恩,你知道嗎?他堅決娶我,只因為他輸不起,你知道嗎?」
惠楮疑惑的拾起頭看她,說︰「雨桐,我不準你這樣口不擇言!」
「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必要詆毀楊家或給紹文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是不是?我有人證、物證,我有的!」雨桐急切的說。
惠晴再次沉默了,她隱隱地感到不安、害怕,擔心在雨桐的抗爭中,或許真有一些藏在暗處的事實真相一直被他們忽略掉了。
良久,她才開口︰「雨桐,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先把今天晚上應付過去吧!你說好不好?」
雨桐點點頭,這至少是一個開端。不管「談一談」的結果如何,她是為自己闢了一條出路,一條和父母溝通的管道。
「開飯吧!」惠晴整理好餐桌,向大家宣布。
紹文禮讓的請廷山先行入座,自己一邊看著滿桌鮮美的菜色,一邊夸張的做了個垂涎欲滴的表情,說︰「我媽也做不出這麼好吃的中國菜!」
「孩子!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惠晴玩笑的輕斥著。
「我說真的!我媽在家從不進廚房的,反正有佣人,她也樂得輕松。」
「那是好命!」惠晴做出羨慕的模樣。
「是嗎?雨桐將來也有這種好命的,伯母。」紹文看了雨桐一眼,得意的說。
「哦!但願……」惠晴沒有忽略雨桐臉上的一片慘白,想起剛才在廚房她們母女的對話,自己也迷惑了。
她雖然在國外住了幾年,但骨子還是極保守傳統的,對於丈夫說的每一句話,必然唯命是從;她從沒想過,廷山在她心中,即便是再尊貴、偉大,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跟她一樣,會犯錯的!
「不是但願,是鐵定的!」紹文看出惠晴猶疑的神色,以為這未來的岳母不信任他,急切的向她保證著。
「紹文,我們對你都很滿意,當然也很放心,否則怎麼會答應你和雨桐的婚事呢?快吃吧!飯菜要涼了。」廷山用筷子指了指紹文的碗,慈愛的說。
雨桐始終沒有表示一句自己的心意,她不安的坐著;心中惦念著在巷口守候的耀暉,不知道他冷不冷、餓不餓?
接下來,一屋子都是紹文的談笑聲,廷山非常有興致的和他一問一答;惠晴比較含蓄,她一面還在注意雨桐的反應;至於雨桐,她完全是心不在焉,听而不聞,視而不見,食而不知其味了。
餐後,惠晴端了一壺熱茶出來,坐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先進臥室躺一躺。」
雨桐和廷山同時訝異的看著她,他們太了解惠晴了,宴客時,她一向是十分稱職的女主人,即使再疲倦、身體不適,她也從不先行離開的!
「真抱歉!紹文,我們都是自己人了,希望你別介意。」惠晴起身,回頭向紹文歉然的說。
「不會不會!伯母身體不適,我還來打擾,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伯母請休息吧!我該告辭了,謝謝這頓豐盛的晚餐。」紹文也趕緊站起來。
「哦,紹文,你這樣我就過意不去了!再坐一會兒嘛!」惠晴挽留他。
「不,謝謝,我也該走了,改天再來探望伯母。」他堅持的說。
「好吧!惠晴,你去休息休息。」延山忙打圓場,「紹文,有空常來坐坐!」
紹文臨走前,特別看了雨桐一眼,意味深長的向她道別。
雨桐雖然記得維持應有的禮貌,但她的心髒卻要跳到喉頭了!此刻耀暉應該還在吧?
紹文一走,廷山立刻進臥室看惠晴,關心的問︰「怎麼了?」
「廷山,你替我叫雨桐進來,我有話跟她說。」惠晴躺在床上說。
廷山納悶的傳了雨桐進去,猜想不透惠晴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媽,你哪不舒服?」雨桐緊張的問。
惠晴立刻坐起身,壓低了嗓音,笑著說︰「再舒服不過了!想想看,一吃飽就能躺下來休息,這是件多舒服的事!」
「媽……」雨桐給搞胡涂了。
「不這樣,能『趕』得走紹文嗎?」惠晴笑說。
「啊?」雨桐更加不懂了。
「我是擔心紹文坐得太久,要是問起婚事,那可怎麼辦?你爸爸是一定會答應他的,我就不行了!雨桐,如果你告訴我的都是真的,我怎麼能讓你嫁給他?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仔細查一查!」惠晴認真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