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美夢一定會成真,所以她買下了它。
盡避水晶球里的天空,正在飄著冬雪……
當晚入睡前,費琦將水晶球擱在床緣旁,她打算枕著她和岩也的希望,進入夢鄉。
一通少中從醫院打來的電話,卻驚擾了她通往童話的方向。
費琦趕到醫院的時候,守在床邊的少中,將抿成薄線的唇,抵在自己交握著的雙手上,他的臉上,有明顯的指甲抓傷。
躺在床上的斐麗,臉色比被單還蒼白,暈著斑斑瘀紫,像床單上洗不淨的污債一樣。
她凌亂的頭發,和插著點滴有些浮腫的手,都無神地垂落一旁。費琦從沒見過斐麗如此狼狽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費琦質問少中———
「我不知道她懷孕了。要不然,我不會出手那麼重。」少中將臉理進雙掌中。
「你……你竟然打她?」
「一切都是我的不對,費琦,妳和斐麗說,只要她肯跟我說說話,只要她肯原諒我,
所有的不是,我都會改的,我發誓,我不會再和伊蓮,或其它的女人有任何牽連的。」
「那……孩子呢﹖」費琦激動地問。
少中無顏地垂下頭
「黎少中﹗你知不知道,斐麗盼了這個孩子多久?這個希望,竟然毀在你的手中。」費琦胡亂拉扯揮打著少中,臉上已經模糊成一片波濤洶涌的汪洋。
少中杵著挨打,臉上又多了幾道傷。
「費琦,別這樣。」虛弱的斐麗,伸出無力的手想制止費琦。
看見斐麗終于肯說話。她伸出的手,被少中緊緊地珍握在掌中。
「為什麼把一件美好的事情破壞之後,你才知道要珍惜。」費琦替斐麗揮開少中的手。
「費琦,其實,他並沒有真的打我!我喝了很多的酒,他只是推了我一下,我自己沒站穩,才滾下樓的。」斐麗虛弱地說,言語之中不見一絲指責和喪子之痛。
斐麗等這個孩子已經等了很久,一旦失去後,費琦沒想到,斐麗竟然能表現地如此鎮靜和寬容,「這個時候妳還答他說話。」費琦比斐麗還激動。
「對不起,對不起……」少中不停地說,哀求似地又握回斐麗的手。
「或許!這個孩子只是一個意外的訪客?如果留不住,就讓他走吧。」
才幾個對不起,斐麗的手,便甘心讓少中握著?
費琦當時根本無法接受——一向是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的斐麗,那個時候,怎麼會變得那麼宿命,那麼遷就。
後來,她才明白,原來,並不是孩子不願意留,而是斐麗,她根本就想要將他趕走。
看著斐麗期待已久的願望,被一場意外奪走後。費琦突然覺得所有的希望和期待,是那麼的脆弱,隨時都可能被擊垮,一轉眼都可能會化為烏有。
摩挲著瓖著城堡的水晶球,她害怕希望和幸福、像從前一樣,再次從自己的手中滑落,她決定將城堡交托到岩也的手中。
費琦打電話到發廊,「岩也,我有禮物要送你。」
「妳怎麼知道?」岩也問。
「知道什麼?」費琦反問。
「沒……沒什麼——剛好我也做了一樣新菜,今天晚上想拿給妳看。」
「你做的新菜,要用看的?」費琦覺得好笑。
「我是說,想請妳嘗嘗看。」
于是費琦和岩也相約在綠街99號。
那是見證他們愛情的開端,王子解救公主的地標。
席妮的樂團早就離開了。今晚駐唱的樂團來自拉丁美洲,他們唱的情歌柔柔軟軟地,每一首,都像在著听眾的耳朵。
費琦送給岩也一大束花,和一個結上一只大蝴蝶的紙盒。
「為什麼突然想送我?」岩也接過費琦的禮物和鮮花。
「謝謝你天天為我做早餐,謝謝你常常為我梳妝打扮。謝謝你帶我去旅行,謝謝你愛我那麼多。」費琦一口氣說完。
「妳好像在跟我求婚。」岩也笑著拆開了禮物。
水晶球里的城堡,被岩也感動地捧在手中。
「等我們將來有了大的城堡。就把這個小的放在其中。所以,它是屬于我們兩個共有的,只是暫時放在你那里保管。絕對不可以毀壞,也不可以弄丟。」費琦嚴厲地說。
岩也如負重任地點頭。
「你要我看的菜呢﹗」
「妳的禮物讓我覺得自己做的菜不值得一看。」岩也將藏在椅子底下的蛋糕盒拿出來。
「你把菜藏在蛋糕盒里?」
岩也神秘地微笑——他讓費琦掀開盒蓋。
盒子里的,是一個用米色椰子屑鋪成沙灘,用巧克力和女乃油繪成一座城堡的蛋糕。
「你把我們的城堡做成蛋糕?」費琦沒想到這就是岩也所謂的菜。
「送給妳。」
「我很喜歡,但是,今天不是我的生日,為什麼突然想做蛋糕送我?」
「謝謝妳讓我愛妳。」岩也說。
他將兩根刻著數字的紫色蠟燭,插在蛋糕上飄著藍雲的天空。
「今天是你的生日?」看著岩也插上二十五歲的紫色蠟燭,費琦恍然。
岩也露出靦腆的笑容。
「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你看我什麼也沒替你準備。」
「妳的禮物我很喜歡啊。它是最好的。」岩也撫弄著水晶球。雪,在城堡的天空,漫天飛舞了起來——
「你等我一下。」切蛋糕前,費琦走向來自南美洲的樂團,問他們會不會彈奏「愛的羅曼史」。
背著彩色斜肩帶的黝黑吉他手,笑著用英文對她說︰「這是我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那也是岩也學會的第一首曲子,而他將最初的羅曼史獻給了我。
想起第一次岩也為她彈奏吉他的情景,回憶和Pub里的動人樂章,在費琦幸福的微笑中,一起鳴奏。
她希望愛的羅曼史,也可以注入岩也的二十五歲蛋糕里,也可以注入他們的城堡和希望中?費琦看著她深愛的男人,在她獻給他的羅曼史中許願吹蠟燭。
「你的願望,可以告訴我嗎?」
岩也拉起貴琦的左手,將蛋糕上紅色的鮮女乃油輕楷下一塊,圍繞在費琦的手指頭。
「等我有能力組成一個家的時候,妳會嫁給我。」
費琦激動地抓住岩也為她套上戒指的手,「不要等,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公證吧。」
嘗盡等待的變數和痛苦,費琦不要幸福再被等待蹉跎、她要即刻擁抱幸福。
「但是,我現在什麼都不能給妳。連一顆象樣的戒指也買不起。」
「誰說沒有?城堡,戒指、夢想、希望……該有的,你都給我了。」
岩也輕撫著費琦的發,帶著歉疚地說︰「那些,沒有一樣是真實的,沒有一樣是可以拿來生活的。其實我現在能給妳的,只有一顆心是真的。」
「我只需要你的真心。」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妳更多、更好的。」
看著女乃油戒指在手上糊開的印子,費琦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求婚失敗者,她受挫地低下了頭︰「是我我太自私,你才剛滿二十五歲,我就急著為你套上枷鎖。」
「妳給我的,是鑰匙,不是枷鎖?等我可以給妳夢想也可以給妳生活的時候,我們就用那把鑰匙,一起走進真實的城堡中。」
才剛吹熄二十五歲的蠟燭!費琦發現,岩也變成熟了。而自己,都已經三十而立了,卻還活在幻想中。
「不可以騙我,否則,你就會變成一只大山貓。」費琦孩子氣地用雙手將蛋糕上的巧克力,像貓爪一樣畫上岩也的臉?—————
「妳竟然要將妳的老公變成一只大山貓。好哇,看我把妳變成一只四川貓熊。」岩也也對費琦張牙舞抓她,伸出了扶滿蛋糕的手……
飯後,岩也將費琦送到家門口。他和費琦的發上,都還沾著星星點點扶不掉的鮮女乃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