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妳的耐心好像不夠。」尚恩說。
「我還年輕,還有很多時間和本錢,可以等、可以磨。但是,有些『女人』就不同了。我只是不想任何人受到傷害,我也不希望,在我的幸福鋰,有任何人做了墊背。」
「妳來,就是要告訴我,自己的男友是一個靠女人往上爬的男人,要我們警惕?」尚恩帶著不解和嘲諷。
「畢竟,我和費琦在某些層面而言,也算是朋友。」席妮軟化口氣地說。
「我想,我幫不了妳。」尚恩將照片推到席妮的面前。
「需要幫助的人並不是我。」席妮說。
「妳應該將自己男友的惡習告訴費琦。或者,從糾正自己的男友下手,可能會比較有用吧。」
「你想,我的話費琦會听得進去嗎?」席妮說。
「很抱歉。」尚恩從沙發站了起來,想盡快結束這席談話。
「你不需要對我說抱歉,我說過,需要你幫助的人不是我。既然連你都見死不救,我也不需要覺得罪惡,就大方地坐享其成好了。」
席妮甩甩頭,搖晃著青春姣好的身體,像一陣刮過的風走了。
然而,狂風過後,那兩張照片,卻絲毫不動聲色地,被遺忘在診所的桌上。
尚恩拿起照片,望向里面,那兩個(看起來其實像是同一個),佔據了費琦生命最重要位置的男人。
——為什麼,他們幸運地擁有了一個好女孩,最後,都要叫她傷心呢?
襲上一股沖動,尚恩想將它們一把揉糊,丟入火堆,燒成灰燼。就像他希望費琦將他們通通從記憶中化成灰燼一樣。
然而,理智克服了沖動,他並沒有這麼做。他將它們收入資料櫃,那一格最靠近自己的抽屜中。
那是一個專門存放病歷特殊、需要立即再做會診及追蹤的抽屜。
這一次,尚恩決定,不再將照片理覆在自己觸模不到的地方了。
收工的時候,天已經灰了。
岩也將化妝箱和便當盒塞進車座下,費琦順勢要跨上他的小綿羊。
岩也伸出手試探天氣狀況︰「費琦,現在有一點飄雨,風又變大,天也漸漸黑了,為了安全,妳坐轎車吧。」岩也說。
費琦搖搖頭︰「你那麼高大,可以當我的風衣啊。」
「妳真得覺得,我夠高夠壯,可以為妳擋風游雨?」
「嗯。」費琦環住他。
「我也以為我可以。」岩也說。然而,摩托車的速度太快,山上的風太大,將他的話和著落葉,一一撇在身後,一一扔棄在飄著細雨的山谷中。
載著演員和攝影器材的車陣一一超前而去。
岩也和費琦,他們和來的時候一樣,堅持用身體包里速度,穿山越嶺。
「為什麼不接受導演的邀請?據我所知,那是一個很不錯的角色。」費琦說。
「我不會演戲。」
「誰說的?上一次拍Care的廣告,大家都對你的演技很肯定。」
「其實,那一場床戲,我流露的,是真情,不是演技。」岩也認真地說。
想起那天岩也的親吻和撫弄,想起自己的情不自禁,想起兩個人在眾目睽睽下的熱情相擁,費琦忽然覺得很難為情。
久久沒有听到費琦的響應,岩也以為她在生氣。
「妳覺得,我當一個造型師不夠好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有更多的機會。」費琦急著解釋。
「能夠愛妳,這就是給我最好的機會。」
「我想讓你覺得,愛我是有價值的;我想讓你覺得,除了對我一直付出,我也可以給你一點什麼。」
「費琦,愛是一種交集,不是一種交換。做妳真正想做的事,不要為了我,填塞自己接下那麼多的通告,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那你想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當一個造型師,讓我覺得我是自己,叫我去演戲,只會讓我覺得活在別人的世界里。妳說過的,沒有一個人,會是快樂的替代品,對不對?」岩也覺得好玩,故意引用白姈說的話。
然而,這些話出自岩也的口中,听進費琦的耳里,卻一點也不好玩,一點也不有趣。
——我讓岩也感覺到,他是一個替代品?
費琦的心慌亂了起來。
「不!不是的,你……你怎麼會覺得自己是個替代品呢?岩也,在我的地圖里,你是獨一無二,你是唯一的。沒有人可以取代你,我……我也不會讓你去做任何人的影子的。」費琦緊緊地環住岩也,她激動的聲音,像是一種昭告天地的宣示,回蕩在山谷里,一遍又一遍,也震蕩著自己己的耳際和心底。
岩也沒想到費琦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他用手輕輕握住她的︰「費琦,妳太入戲了,我又不是白蛉,怎麼會是影子情人呢?」
——岩也就是岩也,岩也不是影子情人,不是!絕對不是的﹗
費琦在心底對自己怒叱般地咆哮著。被岩也緊握著的一只手,好像怎麼也溫暖不了,失血般地冰涼。
突然,一陣狂風無聲襲來,一團白色的、粉色的、紅色的杜鵑花瓣和著枝葉飄拂而過。
——那會不會,是屬于我和岩也的那一團煙火?
看著被風戲弄得失去了方向的片片花瓣,費琦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緊抓住眼前即將與自己錯身而過的飛花。
費琦走出大門的時候,看見尚恩坐在前陽台的藤椅上,和一個女孩子有說有笑著。
女孩柔順的頭發,輕拂著她清秀甜美的臉龐。她一手撥開擾弄著自己額際的頭發,一手體貼而自己然地,輕抹去沾在尚恩嘴角的餅干細屑。
費琦認得她,她是尚恩那個為了拉近愛情的距離,把在天上飛的空姐工作辭去,轉而到地上開精品店的美麗未婚妻。
她給尚恩的笑,燦爛而動人,費琦看得出來,那不是一種誰都可以給的笑容。
費琦本來是想找尚恩的,這個時候,卻裹足不前了。
「費琦。」尚恩發現了她,揮手召喚。
女孩轉過頭來看到她,燦爛的笑容僵在嘴角。
「你們聊,我正要出門。」費琦說。但是她身上穿著居家的便服,腳上趿著涼鞋,手上連一個錢包也沒拿,一副不是要出門的模樣。
「蔓菱,這是費琦,妳還記得嗎?」
蔓菱點點頭,她怎麼可能忘得了她?
「我就住在對面,有空來坐。」費琦說。
蔓菱連最後的一絲笑容都消失殆盡了︰「該走的是我,我也打擾夠久了。」
「她結婚了嗎?」蔓菱走後,費琦忍不住好奇地問。
尚恩收拾著木桌上的杯盤和點心,搖搖頭。
「尚恩,你年紀也不小,也該結婚了,你不該讓她等,你會錯過幸福,你會辜負一顆真心的。」
「如果讓她等,她還有機會等到其它的好男人;如果我和她給了婚,那我才是害她錯過幸福,我才是辜負了一顆真心。」尚恩推開診所的門,讓費琦進去。
她一直以為,和一個人結婚,是再完美也不過的負責。原來,和一個人結婚,也有可能是一種傷害和辜負。
費琦隨著尚恩進屋,側身間,發現門邊的牆上多了一幀照片,那是她和Paul訂婚時,一大伙朋友的合照。照片中Paul那種似有若無,帶著一股不羈和淡漠的微笑,曾經讓她昏眩和傾倒。如今,那抹模不奢邊際的笑,像對著她發出質疑似的訊號,叫她不知如何是好。
「尚恩,這張照片,是新掛上的嗎?上一次好像並沒有看到。」
「早就掛在那里的,是妳沒有注意到。」
「我不可能沒有注意到這張照片的。」費琦認真地爭辯著。
「有的時候,並不是眼楮真的沒有看到;而是自己的心,故意叫眼楮視若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