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芳懶得再多說什麼,把她帶出曇花樓來到專賣女人家用物的店門口,塞了一錠元寶給她,「多買兩套衣裳,我去藥鋪抓幾帖藥給你家小姐補補氣。」
阿莞看著袁德芳走開後,才轉身進店內,邊走邊心想,袁公子當真是個好人,可是這麼好的人,怎麼會跟個韃子王爺那麼好呢!
對所有的漢人,和凌蒼蒼與阿莞來說,滿人都是該死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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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蒼蒼只是懶懶的躺著,星眸半闔。
豪格坐在她的床邊靠著床欄,垂著眼不言不語,在看她也在想她。他發現自己的心中多了幾樣陌生的情愫。
就算她只是這樣乏力的躺著,也讓他感到非常舍不得。
「唉!」豪格嘆了口氣。
他這一生除了叱 呼喝,何曾這麼深深嘆息過?
而她則無從得知這一聲嘆息所代表的意思。
「豪大俠,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凌蒼蒼忽然說。
豪格又嘆了口氣,「我是挺喜歡人家叫我豪大俠的,可是你如果叫我豪格的話,我會更喜歡。」說完後又嘆了口氣,「唉!你問吧!」
凌蒼蒼坐起身,「我只是很好奇,你跟袁公子怎麼會有如此的交情?」
豪格想了一會兒,反問︰「你可曾听過袁崇煥袁將軍?」
「當然听過……啊!」凌蒼蒼驚呼,「你的意思是說,袁公子他是……」
豪格點點頭,「沒錯,所以下次別再跟他說什麼國仇家恨,也別再指著他的鼻子罵漢奸,你可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
當年崇禎皇帝中了皇太極的反間計,而凌遲處死袁崇煥,然而中計的何止是皇帝,就連百姓也被謠言四起蠱惑得沿街怒罵,到頭來誰贏了?是私欲薰心的權佞,還是逞一時痛快的皇帝和百姓?
「當年他才十二歲,跟家人滯留遼東,父親在京慘死尚無人收拾尸骸,朝廷便又派人來抄家滅族,後來……」
見豪格頓了一下,凌蒼蒼不知怎麼了,忽然曉得了答案。
「你救了他一家?」
豪格一笑,「剛好路過,反正殺明軍也殺成習慣,當時並沒有想那麼多。」
凌蒼蒼不由自主地回他一笑,接著幽幽嘆了一口氣說︰「原來他的遭遇跟我如此相像。」
「你……你願不願意說來給我听听?」
「唉!我爹是東林黨案受牽連的官員之一,幸虧我舅舅帶我們回江南,要不然……」凌蒼蒼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我這是在跟敵人訴苦啦!」
「邦有道則危言危行,邦無道則危行言孫。」
凌蒼蒼開始有些感到心服的說︰「你們滿人也都念這些書?」
「念啊,怎麼不念?是我祖父和父親帶頭念的,什麼在知人,在安民,不但嘴巴念念,也要我們都念到心里頭去。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何憂乎異族侵略?」豪格又開始愛現了。
「唉!連你們都懂這些道理,但漢室皇帝卻倒行逆施。」
「要不要換人做做看?」
凌蒼蒼愕然而視,馬上沉下臉來,月兌口而出,「漢賊不兩立!」
說他韃子也就罷了,居然還罵他是賊,豪格餓虎撲羊般的兩手抵著床板圈住她瞪著。
凌蒼蒼終于感到害怕,但是依然說︰「威武不能屈!」
這麼固執卻又美麗的女人。豪格的眼楮往下瞟著她的朱唇和柔而不膩的身體曲線,頓時進退失據。
「就算你把門給鎖了,我說他不會就是不會!」
腦海中回蕩著袁德芳的話,豪格立刻把背打直,兩臂依依不舍的收回,但是光兩只眼楮看著還是很讓人心猿意馬,他索性站起身,憑窗而立。
外頭夜色四合,卻沒有安靜的時刻,反而是吃飯、叫酒,還有隔壁煙花女調弦弄箏鶯鶯燕燕好不噪鬧。
如果只是親親她,應該沒關系吧?
他撇過頭去,如果在這個時候,她無論低頭也好,閉目養神也行,只要不是望著他,他可能不會胡思亂想,然而她卻一雙美目盼兮,若有所思的望著他,他便再也沒有任何堅持與不堅持的理由了。
他很快的又坐回床上,大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臉,一顆心在這樣的氣息下躁亂不已,血液在腦子里滾熱得逼近沸點。
看著他的眼,凌蒼蒼不由得感到燥熱,她想她是不是真的明白,為什麼阿莞望著他的眼楮時會打顫,因為她現在正是如此輕顫不已。可是讓她不明白的是,為何她不願躲開,反而還很期待他的愈來愈近,近到鼻息互相混亂,鼻子互相摩擦,雙唇互相接受……
豪格還在極力克制自己,只是慢慢的輾壓吸吮。他從來沒有過如此激動的情緒,是一路風光明媚所致,或是被她的嬌羞可人所影響?總之他用全新的心情,發現全新的技巧享受男歡女愛。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舌頭伸進她的嘴里時,突然被她咬住,痛得他疾呼直退。
豪格很憂郁的瞪她,「就算你真的那麼想讓我死,也別讓我死得這麼難看啊!」
凌蒼蒼本來還有些茫然,直到看見他難堪的抹去嘴角的一絲血痕,才歉然的說︰「我不是故意的,我……」
「算了,什麼話都不要再說了。」豪格氣惱的坐在椅子上,面向門外背對著她。不過,其實他並不是氣她傷他,反正她早就表明是為了讓他死得快些才跟他好,所以有啥好氣的?他氣的是自己的欲求不滿。
凌蒼蒼趕緊下床,蓮步輕移到他身邊,誠心誠意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常常害人死于非命,可是我從來就沒想過自己動手。」
她一接近就害他又蠢動難安起來,真是不明白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逞一時之快,
豪格全身緊繃的站起來,離她遠一些。
卻又離不開這間屋子。
幸好袁德芳和阿莞在這時候回來,沒多久店小二也把晚飯送來。說來也是機緣,若非豪格為了享受江南美食和精致點心,也不會晚了半個月才過江,而又若非晚了這半個月,他與凌蒼蒼又怎能相遇?
「豪格,你不是最愛吃這道豆腐嗎?怎麼今天不吃了?」袁德芳好奇道。
就算是豆腐也夠燙得他叫媽媽了。
「你吃你的,管我那麼多做啥!」豪格啜了口清湯,這味道又甘又美,可是,還是燙到他舌頭上的傷口,疼得他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淨喝湯也不吃點飯,你這樣的塊頭受得了嗎?」袁德芳又說。
豪格索性將碗筷一擺,很意氣用事的說︰「我就讓你看看,一兩頓飯沒吃,餓不餓得死我?」說完後便去隔壁房間。
所以今夜他是不會來履行他做丈夫的權利,即使沒有人敢確定那樣拜堂到底算不算數,至少,他承認了。
「凌小姐,他是怎麼了?」袁德芳只好改問她。
凌蒼蒼當然也不好意思說,若說他的舌頭有傷,不就又得解釋傷從何來?
接吻可不比拉拉手、摟摟腰,那是種非常親密的舉動,這教她這個女孩子怎麼說得出口呢?
第六章
雖然吃了頓好飯好菜,又喝了碗十全大補湯,但凌蒼蒼依然擔心晚上沒吃飯的豪格。就算他是個滿人,他的傷也是她造成的呀!她心里這麼想著。
望了眼已經睡得打呼的阿莞,猶豫一下,她還是決定把她叫起來。
「阿莞,先起來一下,你去幫我問問看店家,能不能煮鍋粥來。」
阿莞揉揉眼楮,睡意正濃的說︰「小姐,你又不是懷了孕的大肚婆,怎麼這會兒就餓了?」
「不是我要吃的。」
「不是你要吃的,那是誰要吃?」阿莞漸漸清醒,「喔,我明白了,是要給豪大俠吃的吧。小姐,他到底哪里不舒服,還要你特別幫他準備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