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們會散步到涓絲瀑布的上游,從那里俯瞰整個楓林小築和其周圍只剩下枝啞的楓樹,別有一番景象。
大部份時候,他們只是待在房里,窩在燻籠旁邊取暖、看書、聊天,好不愜意。
像這樣的日子,趙瑟初想她一輩子都過不膩。
忽然她听到有個童子的聲音,一路從前院呼喊了過來。她好奇的站在窗前,正好看見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男童,穿著一身翻毛領的皮裘,活像一團球似的,站定在院子中央喊。
「大哥,大哥,我是衍璜,我來看你了。」
趙瑟初在心里打了個問號大哥?
她轉過頭問成謹,「我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小的弟弟?」
成謹也是略微想了一下才答,「我想起來了,他是二娘生的。」
「喔,我去叫他進來。」
她走到門外,顯然是侍衛攔住男童,否則他可能早就沖進來了。
「讓小阿哥進去吧,貝勒爺醒著。」
侍衛這才放開衍璜,成謹也在這個時候走出門外。
「大哥!」衍璜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去,「你果然已經好了,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們什麼時候再去打獵?」
成謹對他笑一笑,但是因為目前還對他沒有什麼印象,所以沒辦法產生太多的感情而有些淡漠。
衍璜失望的扁了扁嘴。
趙瑟初安慰他,「小阿哥,你先別難過,你也知道你大哥還沒恢復記憶,你又少來這里,一開始的時候難免對你冷淡。」
「大哥,不是我不來看你,是額娘都不讓我來。」衍璜討好的說。
「我明白。」
「外頭冷,我們先進去里面再聊。」趙瑟初能體會衍璜的落寞,看樣子這對兄弟以前感情應該不錯。
「小阿哥,你怎麼一個人到別莊來?」趙瑟初看他不過十歲上下,不知道二夫人怎麼會放心他一個人跑到城外來。
「當然不是一個人嘍,我嫌馬車太慢,所以就自己騎了馬,先行過來。女乃女乃和額娘在後頭,很快就到。」接著他孩子氣的撒嘴道︰「當然還有明月表姊。」
衍璜偏著頭看趙瑟初,問︰「你就是瑟初,是不是?」
她意外的點點頭。
衍璜裝得老氣橫秋的樣子頷首,「听說因為你的關系,所以大哥才好得這麼快。」
「哪里。」她好笑的欠身為禮。
衍璜又接著說︰「所以女乃女乃跟額娘決定,要讓大哥先納你為妾,今天她們就是來跟你談這件事的。」
「妾?」趙瑟初的笑容倏地消失無蹤,她轉過頭去看成謹。「真的嗎?」他倒是很開心,「瑟初,你高不高興?」
「我……」她的腦子已是一片空白,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怎麼好象不高興的樣子?難道你不願意嫁給我?」
「我當然希望能嫁給你,可是……」
「可是什麼?」
趙瑟初難過的想,他怎麼舍得讓她委屈只當個妾,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
這個時候小金又來報,「貝勒爺,太福晉跟二夫人都來了,現在正在前廳,您要不要去見他們?」
成謹看得出來瑟初的心里有事,很想問個清楚,但又不能讓長輩等太久。想了一想,還是等訪客都走了之後再問她。
※※※※※※
太福晉見成謹的臉色更加紅潤了,于是親熱的拉起趙瑟初的手,滿心感激的說︰
「多虧了你,成謹才能恢復如此神速。你放心,將來我們顯親王府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然而,趙瑟初的心里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悅。
二夫人說︰「對了,趙姑娘,關于納妾的事,我們是不是該去向你家鄉的親人送個聘。雖然在身份上要委屈你,但是好歹咱們是親王府,在聘禮上絕對不會讓你丟臉的。」
趙瑟初又想到祖上的規矩,現在可好,成謹不但在朝廷有官職,而且還是皇親國戚,這不但已經觸犯了禁忌,若要再讓父母知道她放棄那麼多,卻只當人家的妾,豈不活活把他們氣死,而讓鄉人笑死。
為了對成謹的愛,她不知道究竟還要付出多少代價?
二夫人精明的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好,故意問︰「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只當個妾太委屈了?」
趙瑟初都還沒答聲,納蘭明月便說︰「喂!你要知足了,也不想想,三個月的期限都已經到了,沒把你趕出去,還讓你名正言順的待下來,難道還不夠嗎?」
「三個月的期限?」成謹不解的左看納蘭明月,右看趙瑟初,然後問︰「這是什麼意思?」
納蘭明月解釋,「當初因為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她的身份,所以她自己就親口說了,要是你三個月內記不起她,那她就要自動離開。」
成謹不悅的問趙瑟初,「你真的說過這樣的話?」
她沉默的點頭。
納蘭明月又得意的說︰「瞧!她自己都承認不諱。事實上,要不是太福晉做主把她指給你做妾,今天正是三月之期到了,她應該走了。」
成謹不由自主的感受她的輕忽和背離所帶來的傷害,大概是因為他沒听說過這件事,而又一直以為她無論如何都會待在他身邊吧。
而趙瑟初此刻也正因納妾這件事,感到難過和自尊心受傷,加上滿屋子的女人,都是她沒辦法信任的人,所以就任由成謹愈來愈不高興,而自己則愈來愈心灰意冷。
納蘭明月又說︰「趙姑娘,你可要搞清楚,目前為止我們對你的身家如何都不知道,就已經準備要接納你,誰知道你真正的出身是什麼?也許……」
「也許最好把我當成無家可歸的人,別去查我的身世了,以免讓我更沒臉見人。」
趙瑟初語氣平平的說。
納蘭明月還在思索她話中的意思時,二夫人便已經听出她心中的不平之鳴。
「趙姑娘,看來你好象不怎麼願意委屈當一個妾?」
太福晉不解的看她,「你怎麼會不願意呢?難道你不想跟成謹白頭偕老?」
趙瑟初難過的低著頭,但從眼角余光,她知道成謹正面色凝重的看著她。
平常這種時候,她都會開始擔心他會不會接著引發頭疼,但是現在她自己都覺得頭疼了,卻有誰來關心她?
如果真的只能讓她以妾的身份留下來,她立時下定決心,她會離開。
納蘭明月此時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想要成謹娶你為王室吧?你要知道你只是個漢人百姓,門不當戶不對……」
「夠了!」成謹低吼,氣惱的扶著額角,他又頭痛了。
納蘭明月根本沒察覺,拉著太福晉撒嬌說︰「太福晉,你看她……」
「我說夠了!」成謹又吼了一聲,並將幾上的東西掃落。
除了趙瑟初以外的人都嚇得僵住了,她們也曾看過成謹以前發作的樣子,以為他又將再度發狂。
趙瑟初馬上拋棄剛才的種種不如意和芥蒂,跑過去抱著他的頭輕聲安撫,一邊又叫人趕緊去找侍衛,以防萬一。
不過成謹很快又靠著自己的意志力,忍住疼痛,壓抑情緒,沒多久就輕輕把趙瑟初推開。
「我沒事了。」他淡淡的說。
他這麼快就把她推開,讓她有種失落和受傷的感覺。
「女乃女乃,二娘,對不起,又嚇到你們了。」
太福晉見他這麼快就能恢復,驚喜的說︰「你果然好多了,謝天謝地!」
成謹嘆了口氣,提醒道︰「還有瑟初。」
「當然。」太福晉又轉向趙瑟初,「不管怎樣,我們顯親王府將來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趙瑟初虛弱的笑了笑。
「女乃女乃,對不起,我恐怕得回房休息了,每次頭痛一發作過後,就會覺得特別累。」
成謹其實是急著想和趙瑟初單獨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