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一個中年男子的面前。
那男子衣著光鮮,看來是個過著優渥環境的人;一頭黑發似乎是經過了刻意的染色,但是卻仍然掩藏不住歲月在他臉上所留下的痕跡,臉上的神情是緊張的;架著一副藍框眼鏡的背後有一雙布滿魚尾紋的眼楮,看不出是聰敏或是愚鈍,表情很復雜,似乎是百感交集的。
「你們來了!坐,坐。」中年男子見了他們前來,立刻站了起來,有些僵硬的笑著迎接他們。
「謝謝,柳叔叔。」汪行遠沒有距離的微笑著,護著萱聆讓她先行入座。
「你……就是阿印的第二個兒子,都已經那麼多年了,我……我真是……」柳全貴的面容中有著無盡的滄桑和懊悔。
「柳叔叔,請你別再自責了。萱聆我已經帶來了,她就在你的面前。」
柳全貴順著汪行遠的目光,看向一直低著頭坐在一旁不發一語的萱聆,一瞬間,他的神情變得激動不已,他的手顫抖著,舉在半空中好一會,像是想模模就坐在他身邊不遠的萱聆的頭,卻又沒有這樣做的勇氣,只得頹然的放了下來,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假裝潤潤喉的吞了吞。
「你好。」萱聆看著他,生疏的開口。對于這個人,她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就好像見到一個比陌生人還不如的人一樣,並沒有特殊的感覺,她甚至一點也不會將他是自己的父親這一回事聯想在一起。
「我……」柳全貴澀澀的開口。「你媽她當初到美國的時候,天天都在哭,怪我不該這麼狠心的把你給丟下。我們……都感到很抱歉。」
「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我並不覺得你們欠了我什麼。何況那時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嬰兒,其實要我怪你們、怨你們,那都是不可能的。我連我的親生父母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又從何怨起?都過去了,再怎麼樣都過去了。」她沒有一絲感情的說著,平鋪直述的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一般。
「你……很懂事。」他听了萱聆這樣的說辭,雖然很傷心,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的扯著嘴角,想做出一個笑得很自然的表情。「真……對不起。」柳全貴說著,低低頭,「我不該突然出現,這樣打擾你的生活的。我先走了。」說完,他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外套,便起身而走。
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何,萱聆忽然覺得好心痛。
再怎麼說,他畢竟是你血濃于水的親生父親啊?心底有一個聲音這麼告訴她。但是他把你給丟掉了!他已經不要你了!另一個聲音又說道。萱聆的內心不停的掙扎再掙扎,就這樣,她動彈不得的看著他走出了門。
他看起來好可憐,好寂寞。忽然,萱聆心中那種看著他背影默然離去的心疼掩蓋過了她一切想法,眼看著他消失在門外之後,她不顧一切的拔腿沖向他離去的方向。
當她推開門,沒有看見柳全貴時,心急得幾乎想哭,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已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下,這是她惟一的想法。
此時,時間仿佛靜止了。她听見了自己不停喘息的聲音,街頭的喇叭聲、車流聲隱隱的提醒著她它們的存在,但她不管。
她的目光不停的向四處梭巡,突然好希望、好希望可以再看見那張臉、那個落寞的身影。終于,她找到了他!
柳全貴這時正站在斑馬線前,等著過馬路。萱聆想也不想的便沖上前去,站在他的面前。但是很令她意外的,她看見了一張垂淚的老臉。
柳全貴此時的眼鏡已經摘下,正拿在手上,另一只手舉起來正在拭淚,可是,他的淚就是不肯停的一直落下,不斷落下,而他只好不停的重復著相同的動作,似乎已經哭得肝腸寸斷。他並沒有察覺到的女兒已經站往他面前看著自己。
「爸?!」她跟著落淚了,因為心痛。
柳全貴起先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但當他擦去了眼前的淚水,看到了讓他自責了近二十年的女兒,他真的無法再懷疑下去了,而且他听到了她叫自己「爸爸」?!
「對不起!」萱聆哭著。「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真的?」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懊悔和心疼。
「你……叫我爸爸?」
「對。」她哭著,清楚的答道︰「爸爸。」
「你……」他顫抖著看著她,不知是激動或是感動。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趕你走的,真的啦……」她哭著。
「萱聆?!」听了她這樣的說辭,柳全貴更激動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落下。
就這樣,父女倆在大街上各自掩面痛哭了起來。
☆☆☆
「你這個傻瓜,我真是服了你了。」汪行遠笑著對躲在他懷中的人兒溫柔的挪揄著,順便拍了拍她的頭。
「我……我怎麼知道嘛!」萱聆的臉紅了紅,「誰知道會引來那麼多人的圍觀。他們都閑著無聊,又不是我故意請他們來看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被濃濃的糗意包圍,幾乎要把臉給羞紅了。
「是啊!」他朗聲大笑。「不過,你真是太可愛了。竟然就這麼和你爸爸當街痛哭,不愧是父女。」
「你這是在諷刺我!人家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恨不得一頭鑽進地底了,你還在這里糗我!你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啊?」萱聆嬌嗔著,氣急敗壞的捶了他一拳,眼淚差點沒像水龍頭似的一扭就開。
「好了,好了!我道歉!我怎麼舍得你這樣難受呢?不要哭了,再哭家里就淹水了。」汪行遠笑著縮了縮圈著她的手,將她圈得更緊。
「你就是喜歡整我!我討厭你,你放開我啦!」她說著便要推開他。
「好,讓你討厭,你高興就好。可是討厭完了不要忘了還要再愛我喔。」他笑著將她圈得更實了,無論她怎麼掙扎他就是不肯放開。
听見他這麼說,萱聆立刻軟化了下來不再掙扎,乖乖的被他圈著,不敢動一下。
「怎麼啦?不生氣啦?」他耐心的問著。
「我不會討厭你……我說的是氣話。」她坦白的說道。
汪行遠又是一笑,「我知道!傻瓜!」笑著笑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你怎麼啦?為什麼要嘆氣啊?」萱聆皺起眉,回過頭來撫著他的臉頰,關心的問道。
「沒有。我只是因為太高興,太滿足了,所以滿足得嘆氣了。」
她笑著白了他一眼,「笨蛋!哪里有人明明滿足還會嘆氣的?」
「有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
「你真是笨蛋?」萱聆說著又捶了他一拳。
「是嗎?你見過這麼帥的笨蛋?」他和她耍嘴皮子。
「對呀!我好擔心喔!你那麼帥,一定會有很多人想來分一杯羹的。說不定她們不會只要一杯,而是要一整鍋。」她露出一臉擔憂的神情,而且還真的開始憂心了起來。她責怪的看著他。
「怎麼啦?」汪行遠為她的怪罪神情而表現得一臉無辜,他不明白自己又說錯了什麼。
「你為什麼要長得那麼好看啊?」她怪罪的推了他一把,臉上的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他指著自己的鼻子,顯得啼笑皆非,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為這事發脾氣。
「我好怕啊?」萱聆瞪著他,有點生氣。
「怕什麼啊?傻瓜?」他一臉真是的,又再胡思亂想了的表情。
「我就是怕嘛!我怕你會被別的女人搶走。」她獗著嘴,一臉委屈的低頭看著地板,不斷的玩著自己的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