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之前,他都是孤獨一個人。他過怕了那種日子,如今的他更不能忍受沒有她的分分秒秒。
他是這麼愛她,毫無保留地戀著她,而他卻是奪走她性命的幫凶。不該是這樣,老天,不該是這樣的……
一雙冰冷的手搭上他寬闊的肩膀,像是很久以前感受到的母親的溫柔,商浩恆由掩面的雙掌中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游縴縴對他微笑,眼眶仍然泛紅。
「孩子,翡崎舍不下你,也舍不下我們,她會平安地回到我們身邊,對她要有信心,好嗎?」
「縴姨。」
多年來的苦楚和恐懼失去摯愛的心痛,排山倒海地侵襲他已脆弱不堪的心神。他再也按捺不住,靠在游縴縴肩上,嚎啕大哭起來。
商浩恆出人意料的舉動,嚇著了抽噎不止的尹襄婷,也令師父李諾翔和三位好友呆若木雞。
「孩子,想哭就哭出來,別一個人把苦藏在心里。」縴縴輕聲細語地安慰著。看著他放開心結地哭泣,她更是愛憐地緊擁著這個不擅表露情感的大男孩。幾天不見,他和翡崎一樣清瘦許多。
長廊上精致的翡翠燈飾閃亮著,和沉默眾人心底的陰霍恰成反比,空氣中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及不時發出的抽噎聲。手術房上的紅燈熄滅了,門被輕輕地打開,滿身是血,看來疲憊不堪的石磬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他一踏出房門,立刻被焦急的人們圍成圈圈。石磬自嘲地笑著,這一幕真像醫院中常上演的家屬拷問大夫記。
「磬,崎崎怎樣了?她沒事吧?」連一向冷靜的李諾翔口音都略帶寒顫,更別提緊張得說不出話的游縴縴和尹襄婷,她們張大了眼楮,無聲地詢問著。
「這個……」石磬起了個頭,接著是長嘆一聲。
眼見石神醫不甚樂觀的表情,商浩恆彷佛被判了死刑般,踉蹌的身子搖搖欲墜,曾亦德眼尖,趕緊從旁扶住他。
「師父,我……」
一只清瘦有力的手臂扯起他的衣領,放大數倍的嚴厲面容映入他的瞳孔之中,連最穩重東方進也沉不住氣了。
「石小子,別在那里支支吾吾的。翡崎到底怎麼樣?還不快說!」
費了一番力氣甩開東力進的束縛,他低著頭望向自己的鞋子,陰影遮住臉龐,讓人看清他的表情。
「師父、縴姨,這次我是真的沒有把握……」
眾人低喘,不敢相信事實,連能起死回生的大夫都這麼說,難道翡崎真的紅頗薄命!?
「我……很對不起各位——」石磬始終低首說話。「翡崎她……她……她需要半年才痊愈,可能沒辦法參加下個月的國道馬拉松比賽。」
李諾翔直覺反應地回話。「沒關系,不能參加就算了,反正她也不愛跑……你——」他大吼著︰「你說什麼?」
石磬緩慢抬頭,滿面憔悴卻掛著笑顏地揶揄因剛才的消息而被他給唬住的人們。「嘻嘻,騙到你們了。」
這是他這輩子開的最大的玩笑,結果真是太完美了。看看他們的表情,老天,大值回價了。
大家都還在突如其來的震驚中,一時反應不過來。
游縴縴無法置信地再次追問,「我的女兒沒事了?」
「縴姨——」居然不相信神醫的技術?太、太污辱人了,石磬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我是傲天盟首席醫師,鼎鼎大名的石神醫,我怎麼可能救不活區區槍傷的翡崎?」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游縴縴和尹襄婷又哭了,這次是喜極而泣的眼淚。李諾翔同時將兩位女士圈人懷中,輕快地安慰著她們。商浩恆蒼白的神情也由憂心轉為欣喜,心中不斷地感謝老天眷顧他,將他心愛的女人還給了他。
但是另一邊,顯然有某些入不想放過他。
「區區槍傷?那你干麼在里面磨菇九個鐘頭?神——醫——」東方進一句問話吼著石磬。
要比嗓門大,誰怕誰?石磬使盡僅剩的力氣罵了回去︰「我、睡、著、了、啦?」
等罵完後,他才想到——
慘了!說溜嘴了!
周遭瞬間出現殺氣騰騰的氣氛,而且比起小夜湖的惡戰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只是睡一……一小時而已,而……而且這次翡崎的傷口在左側,離心髒只有一寸,所……所以在處理上比較麻煩。因……因為太累了,手術結束後,就趴在床邊,睡了一下下……」結結巴巴的石神醫,因懾于眾人的怒火,話越講越小聲,越講越擔心自己的小命。
***
一個小時叫一下下!?
三人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陣毒打。東方進等人九個小時所累積的辛勞,全化成了猛列的拳頭,一個不漏地全招呼在石磬健碩的軀體上。
「好了,別玩了,先進去看我的女兒。磬,可以進去嗎?」這些徒弟打架打習慣了,李諾翔也不在意。他的人雖在席上,心卻早已飛人手術室內。
「磬?磬?」叫了半天,沒人回答。
「師父,您可以不用叫他了,倒是我們該去找另一位醫生來。」商浩恆瞄了方才打得火熱的戰場一跟,正色地提出建議。
李諾翔納悶,隨著徒兒的眼光望去,不禁失笑。
石神醫四千八穩地躺在大理石冰涼的地板上。
「你們把醫生打昏了,誰來照顧我女兒?」
三個人面面相衄,十分苦惱——這下該怎麼辦?
「哈哈哈……我的胸口好痛,真的好!炳哈哈……」
純白色調的恢復室中,除了愁眉苦臉的石磬外,其他的人都和翡崎一樣笑得非常開心。
「我的大小姐,我求你,別笑了行不行?」生平頭一遭昏倒,就被大家恥笑了整整三個月,石磐越想越不甘心。
「磬磬,我、我是很想停,可、可是實在大、太好笑了,哈哈……」廄不得傷口尚未完全愈合,翡崎撫著傷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石磬瞥了—個白眼。「虧我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居然連你都這樣對待我。很好,待會兒要是把傷口笑裂了,別指望我幫你縫起來。」
「沒關系,我用強力膠幫她黏起來。」嬌女敕的聲音接著石磬的話尾響起。
望著站在一旁好奇打量生理測量儀器的好友,翡崎笑嘻嘻地說道︰「襄襄,趕快去文具店采購,記得多買幾瓶備用,我有預感可能得笑上好幾回。」
「好,知道了。等我看完這個玩意就去。石磬,這具測量儀器能不能幫我弄一組?我做實驗要用。」
兩個女人一搭一唱,言語之中極端藐視醫學的價值。傷口用黏的!?那還要醫生干麼?
石磬盯著不停撥弄開關和儀板的女子,滿臉氣憤。「自個兒要玩,自己弄一台去!不幫我勸翡崎就算了,居然還在旁起哄。你知不知道重縫傷口要耗我更多的心力?萬一被浩恆發現了,我還得冒著被他修理的危險,你們想害死我啊?」
襄婷搖搖頭,故意大嘆口氣。「虧你自封神醫。自己不小心,被東方他們打昏了,本來就是一椿笑話,搬出來逗崎崎開心開心,這算是你的榮幸,若浩恆知曉,一定會大大夸贊你一番。待你如此,居然狗咬呂洞賓,唉!?」
這下可好了,不听則已,石磬一听之下氣得吹胡子瞪眼地摩拳擦掌,一副準備干架的模樣。
李諾翔僧同妻子推門進來。「翡崎的傷好多了吧!咦」房內怎麼有一只怒氣沖天的蟈頭蟹?「磬,怎麼生氣了?」李翡崎招手要他們走到床邊,叭嘰咕咕重復兩分鐘前的精彩鏡頭。夫妻倆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不禁放聲大笑。「我說磬,好漢不記小女子過,別和襄婷記較了。我這個鬼靈精干女兒,你鐵定斗不過,別氣壞身子,劃不來的。」游縴縴趕緊打圓場免得石神醫氣倒了,他們夫妻倆還得請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