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沒有,你不要抓著我!」杜九娃奮力掙扎。
「老八,快把門板架上!」五嫂听到木棍抵住門扇的聲音後才放開她,又繼續向兩老解釋,「你們看榻上是誰?就是那個打贏西突厥的大英雄狄伯倫呢!我親口听他說要娶我們家九娃……」
「什麼?」杜家兩老異口同聲訝喊起來。
乍听到令人傷透腦筋的女兒竟然有人要,而且,還是個名聞京師的征西將軍,杜家兩老第一個反應是︰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他要娶我們家九娃?」杜大娘由于震驚過度,所以,這話是由杜老爹發問的。
「是呀!」五嫂眉開眼笑的說著。
杜大娘終于回過神來,「為什麼?」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見他們比喝酒,說得贏了九娃才可以娶她。」
「可是,他……」這個男人不是喝得躺下了?看來,要他當杜家的乘龍快婿,又是一場空。突然,杜九娃像見了僵尸復活般,臉色蒼白,急著狠敲門大叫︰「小扮,開門、開門!」
「我……我沒輸,是……是她先醉倒的。」男主角扶著欲裂的頭,掙扎地自榻上爬起。「拜見杜老伯……杜伯母……」
「給我安靜!九娃。」杜大娘喝止了女兒,問他,「九娃她……她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只知道喝酒,您為什麼要娶她?」與其日後因女兒的慘遭「退貨」而傷痛欲絕,她寧可現在就跟人家說個明白。
「這些我都知道,但我……還是要娶她。」狄伯倫的語氣與表情比先前更認真。
「可是,狄公子,我們兩家門戶、身分不相當,你要娶我的女兒是要當正室還是二房?」杜老爹雖然也擔心過杜九娃嫁不嫁得出去的問題,但他更關心她的幸福,畢竟他只有這麼一個心肝寶貝女兒,若沒人識貨,他也不介意養她一輩子。
苞著杜大娘也接續問︰「是呀!自己女兒有多少斤兩我們清楚,絕不敢高攀狄家,但我們也不會讓九娃當人家的二房。」她仍是不放心把這個「禍害」交給他。
狄伯倫原希望不必交代事情的始未,但看樣子,他若不說就得不到兩老的同意了。他暗地里深吸一日氣,鼓起莫大的勇氣再度坦承自己的過失。
「前一陣子,我在「淨德寺」偶遇令嬡,因為不勝「女兒紅」的酒力,因此……我在醉後做了不容原諒的錯事,所以,希望伯父、伯母給我一個彌補過錯的機會……」
「什麼?」五嫂尖叫起來,「你是說你酒後亂性---哈!幸好是這樣,否則,她下輩子也嫁不到這樣的丈夫……」
什麼?五嫂居然貌她不是被人家佔便宜,而是無上的榮幸?
「嫂嫂!」听見被這麼貶低,杜九娃不得不抗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杜大娘一听又是在那段逃家的時間里做的荒唐事,更是氣得七竅生煙,「九娃,你……你這丫頭,不像話、太不像話了!早知道你會給我惹一堆事,打你一出生我就該摔死你。」
杜大娘剛舉起手要打,狄伯倫就已替她求倩,「伯母,該受譴責的是我,請不要處罰她。」
杜九娃一點也不領情,反而勇敢的走到母親面前,準備挨揍。「哼!不必你幫我說話,我絕不會嫁給你的。」
自方才就沉默到現在的杜老爹終于開口,「老伴兒……別再生氣了!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們當父母的也擺月兌不了責任。但總算老天保佑,讓她遇上有情有義的狄公子……」
「爹?你說他有情有義?」杜九娃在心中暗叫不妙,表面上!母親處處管著自己,但只要父親一說話,母親最後都是那個屈服的一方,現在若是父親要把她嫁給這個頑固的死家伙,那她就真的玩完了!杜老爹不理會女兒,繼續說︰「我想有他來照顧九娃,我們這一生就不再有任何遺憾了,你說是嗎?」他認為這個男人雖做了錯事,但能這樣勇于承擔,應該也有足夠的勇氣管束他的寶貝女兒。
轉過頭看著丈夫,杜大娘心頭疾掠過一幕幕年少時不亞于女兒的輕狂往事,想到自己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再看到沉毅剛正的狄伯倫是如此地誠心對待她那頑劣的女兒……心知,是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難得公子不嫌棄,」杜大娘喜泣的語音中仍有藏不住的感傷,「那小女就拜托你了……」
杜九娃一听,立即呆坐在地上,腦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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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娃,怎麼還不睡?」杜大娘見女兒房里燈火通明,于是推門察看,不意卻看見那個向來吃過飯、洗過澡就準備睡覺的女兒竟在桌前做針線。
「娘?」她連忙慌張的要將手上的針線活藏起來,「我……我就要睡了……哎喲!」但說話間一個閃神,就被針扎得哇哇叫。
杜大娘心疼地拉過她的手,「你看你,都要嫁人了,怎麼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我看看傷得怎樣……」跟著又順便問︰「怎麼突然對做針線有興趣了?」
杜九娃的表情有些尷尬,有些自厭與莫名的焦慮,「誰有興趣做這些啦?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他覺得我真的什麼都不會而已。」討厭!他明明可以娶一個跟他一樣好的女人,干嘛非娶她不可?弄得她一想到自己和他那麼不相配,她就連覺也睡不著。
看女兒熬紅的雙眼,杜大娘相當不忍,放下她的手!再將女兒攬在懷里,輕輕對她說︰「我跟你爹雖然至今仍不敢相信他會看上你,但今天下午,我們已清楚的告訴他我們家的女兒什麼都不會,可是,他仍執意要娶你。
「我听每個人談起這個狄伯倫,都說他的脾氣好、重信諾!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青年,所以,我才把你交給他,因為,我認為他應該是會像你爹對我那樣,守著你到老的。」
「娘,」杜九娃听著母親溫柔的安慰,熬紅的眼眶又漫上一層淚光,她語帶哽咽的撲向母親,「可是,一想到我就要離開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我就好怕……」在家里有父親、母親捧在手心上呵疼,但到了那邊,要是他的家人討厭她怎麼辦?
「傻孩子!」杜大娘慈愛地模著她柔細的發絲,「說什麼傻話呢!」回憶起自己當年的待嫁女兒心,不覺也笑了,「怕什麼?又不是要你明天就嫁。」
「可是,我幾乎不認識他……而且,他根本不是喜歡我才要娶我的!」
那年冬天,雖然山里下著漫天蓋地的大雪,但她一知道自己要嫁的是個大自己二十歲的男人,她不也像女兒這樣忡怔終日嗎?她受不了得跟一個老男人共度一生,于是她離家,躲在山林里,最後病得奄奄一息被抬下山,然後,那個大她二十歲的男人每天來照顧她,一直到她清醒了,他承諾願意退婚,又繼續照顧她到康復。
在病中,她疑心他照顧自己的企圖,使盡一切傷人的言語和刁鑽把戲,但這個男人都寬大地默默承受了……
杜大娘沉浸在往事中,渾然不覺女兒已睡著了,還繼續寬慰女兒,「沒什麼好怕的,人來這個世上,若能有一個愛你、惜你的男人陪你走這麼一遭,這就是莫大的福分……」
後來,他說要到京師跟叔父學造酒,來跟她辭別,當天她眼里滿是依戀地望著他,多希望他會再開一次口要求她嫁給他,哪知這個駑鈍的男人竟就只是一直瞧著她,什麼也沒說就走了,氣得她拖了三個月後,才下山去找他大吵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