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果?」
兩個黑白無常也抬起頭,眼神雖然對書記官充滿感激,卻也同樣不解。
書記官淡笑,「稟告冥王,現代的陽世間流傳一句話是這樣說的︰能夠愛是一種福氣,懂得愛是一種智慧。人生在世的意義也莫不過如此而已。這兩個黑白鬼讓趙子透參透了這個道理,說來這也是造了七級浮屠的功德啊!」
聞言,冥王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頷首認同,凌厲的目光隨即落回黑白無常的身上,冷聲令道︰「看在書記官的份上,本王就將你們再貶為小表。」
兩個黑白鬼感激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嗚咽的拼命叩頭。
「能夠愛是一種福氣,懂得愛是一種智慧……」冥王重復方才書記官所說的話,思索的注視雲端下的陽間,忽問︰「既然如此,書記官你說這個趙子透值不值得再在這個人世間多待一段時日?」
「下官認為值得。」書記官微微一笑,「一年後趙家又添了個新成員,讓孩子一出世就遭受失怙之痛,倒不如讓趙子透再多待些時日,順便積點兒陰德。」
說著攤開掌管生死的小冊子,舌忝舌忝手中的伏誅筆做好了準備。
冥王輕嘆口氣,果然允諾道︰「那就再多給他四十年壽命,當是這些時日飽受這兩個黑白鬼折磨的補償好了。」
「下官遵旨。」
☆☆☆
大雨滂沱,倒掛在山崖護欄邊,撞毀整個車身的銀色敞篷卻奇異的有了一絲動靜——
趙子透咬牙的從碎裂的窗口爬出,身上的鮮血染紅了整件白色燕尾服,他奮力的爬到公路上,在大雨中吃力的喘氣。
他像是做了一場夢,但他知道不是。
他逃過一劫了!
因大雨而模糊的視線里,他看見另一輛銀色敞篷的車頭也撞得稀巴爛,而小老頭的靈魂正好出竅,無力回天的從車窗中緩緩躺到地面上,狀甚安詳的閉著雙眼。
趙子透拂去頭上滲出的血跡,伸手探進碎裂的車窗,取出行動電話。
此時此刻,再也沒有什麼比打電話給秦甄更重要的事了。
淋著大雨,他無力的倒坐在地上,強忍著痛楚听著嘟響兩聲,彼端終于傳來秦甄輕柔卻焦急的嗓音——
「透,是你嗎?透……」
「是我……我愛你!」
彼端忽然失去回應,不多時就傳來秦甄激動的啜泣聲。
「別哭……含羞草,」趙子透噙起微笑,在真正昏厥過去之前,再一次確定的告訴她,「我真的愛你……真的真的很愛你……」
☆☆☆
他知道自己置身在醫院,閉著眼卻能感覺燈光不停閃爍,周圍人影幢幢,人聲喧嘩。
而一個男人溫和堅定的嗓音,驚醒了他被麻醉的神智——
「戴溫哲。」睜開眼簾,看清眼前的醫師面孔,他伸手揪住他白袍的衣袖,激動的喊出他的名字。
「我、我認識你嗎?」溫文的面孔掠過一陣驚疑,怎麼也沒料到這個病人會在麻醉過程中轉醒,還好像認識他似的。
奇怪的是,他竟也覺得這個趙子透仿佛似曾相識。
「認不認得我都不要緊,重要的是,」趙子透露出虛弱的微笑,在再次昏迷之前,用力捉緊他的手臂,這是他唯一能補償戴溫哲的事了。
「三年後的四月二十一日,千萬別讓戴邵恩出門,如果你不想失去這個弟弟的話。」
☆☆☆
一個月後
「透,今天真的有好多事要忙啊!我們過幾天再去好不好?」
好不容易等到他車禍受的傷完全痊愈,眼看明天就要進教堂結婚,周圍的親友忙成一團,一早他卻硬把她拉出門,說是要去廟里拜拜。
「不能過幾天,一定要今天才行。」趙子透異常堅持。
秦甄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今天去拜拜,卻只能依順的跟著他的腳步。
跨著大步,終于望見眼前的廟宇,他這才浮現笑容,「到了!」
聞言,秦甄抬起了頭,一雙美眸卻忍不住瞪得老大,「這,城隍廟!」
原以為透要帶她去的是月下老人的小廟,哪知竟然是一座城隍廟!
「一點兒也沒錯,城隍廟。」他笑道。
她訝然不已,「可是城隍廟不是拜鬼的嗎?」
在結婚前拜鬼?她可沒听說過這種習俗。
「我們的確是來拜鬼的。」找不著冥王廟,想來黑白無常在的地方,冥王也就在了。
身旁的秦甄呆了呆,忙不迭跟進廟里。
拜就拜,反正透一定有他的道理。
手里捻著香,她跟著他一臉虔誠的拜著眼前的城隍爺,然後插上香爐。
望著壇前的香煙裊裊,而趙子透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分立兩旁的黑白無常,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沉默著,她不由得靠上他寬闊的肩膀,也靜默不語。
有人說與死亡擦身而過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和人生觀,發生車禍逃過一劫的透似乎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當時的他經歷了什麼,卻能感覺到他這些日子來的轉變。
他似乎變得更珍惜她,有時半夜醒來,她甚至發覺他會清醒的溫柔的望著自己,眼底像是有著無比的眷戀。
而除了工作外,他一改從前,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她的身上,還把行動電話里所有的女人資料都給刪除,證明他不再留戀其他的女子。
令人訝異的轉變就連她的親人都覺得吃驚,而原本反對的聲浪現在也都變成支持,這是最令她感到欣慰的地方。
再也沒有什麼能比親人真誠的祝福,讓她更感動的了。
「含羞草。」趙子透低沉的嗓音打斷她的思緒。
「什麼?」她溫柔的輕應。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化作了雲煙,你會怎麼辦?」
「雲煙?」秦甄噙著笑容,不假思索就道︰「那我就化成朝霧,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
話剛出口,她不禁遲疑的愣了愣,「奇怪,這個台詞好像好熟,我是不是在哪兒听過?」
他聞言笑得胸腔震動。
含羞草就是含羞草,就算忘了那三年的經歷,與他生死相隨的心意卻完全沒變過。
「你笑什麼?」秦甄嬌嗔的瞪他,不滿他最近老問她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然後因為她的答案而捧月復大笑。
「沒什麼。」他笑著將她擁進懷里。
「透。」她在他懷里輕嘆一聲。
「嗯?」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不久之前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夢里的自己過得好累好累似的。」
趙子透霎時止住笑,溫柔的輕吻她的發際,「一定是最近準備婚禮,把你給累壞了。」
就讓秦甄忘了,他可不希望那三年的痛苦記憶還留存在她的腦海里,他一個人獨自保有這個秘密即可。
至于來生變成對方的哪一部份?他覺得這個心理測驗實在太蠢了。
可不是每一個沉睡的情人,都像他這麼幸運能蘇醒過來,而他已經決定要當她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在這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