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怎會如此荒謬?!
「對不起。」
「我不想听這三個字,我想听的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為什麼就好了。
從餐廳回到家中,她的身軀仍無法制止的莫名抖顫。
她以為她的心早已跟著透沉睡了,直到方才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醒著,而且清醒得足以明白被撕裂的痛楚。
而這一切全是因為戴邵恩,她竟然把他當成透一樣的愛上他了!
她原還想蒙騙自己是因為他說謊騙了她,她才會如此心痛,可是,只是單純的謊言又怎會讓她心如刀割,像快要死掉一樣。
但她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一點也不清楚。
「你不能不知道。」戴溫哲痛苦的握緊拳頭,「這對我不公平,就算一個醫師宣判病人離死期不遠,也該讓病人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
「我……」秦甄的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一定是瘋了,「如果我說……我方才看見的是趙子透,是透牽著西英的手,而不是戴邵恩,你相信嗎?」
戴溫哲眼里的痛楚瞬間凝固,不信的看著她,良久才發出聲音,「你說什麼?你把邵恩當成……趙子透!」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更荒謬的事情了!
顯然秦甄也是這樣認為。
她無助的靠在身後的牆上,淚水無法控制的泛流,哭得讓他心碎。
戴溫哲不信的搖頭,扯出干澀的笑意,「一定是我說附身的事才讓你胡思亂想,而且他都已經死了三年,要附身也不會是現在,邵恩他……他絕不可能是趙子透。」
一陣電話鈴響突然震動了空氣分子。
秦甄靠在牆上淚落個不停,戴溫哲則心緒如麻的坐進沙發,誰也沒有接電話的意思。
電話響了四聲,由答錄機轉接,一陣嘩聲後,彼端傳來一名女子利落的嗓音,讓兩人同時面色大變
「趙先生,這里是慈幼基金會,您上個月的匯款我們已經收到,非常感謝您,只是您的電話和地址與三年前不符,為免寄發收據有誤,所以特地來電查證……」
☆☆☆
不出戴溫哲所料,早餐桌上多了一個人——
戴邵恩……不,或者該說是趙子透?他正用那雙冷銳又令人費解的眼神看著他下樓。
戴溫哲心中竄過一陣難以形容的怪異感覺,但他力持鎮靜的坐進餐桌,平和的開口,「今天不用上課?」
這個時候通常已是學校朝會的時間,況且,他們從來不曾共進早餐。
「我還有時間。」趙子透冷然的眼神掃視過他,「你昨晚沒排班,卻徹夜未歸。」
戴溫哲深吸口氣。
邵恩從來不清楚他的排班表,更不可能知道他徹夜不歸,而這個人……很明顯的是在問他昨晚是不是和秦甄在一起。
這表示他在乎,甚至可以因此不去上學,一直等待他的出現。
「昨晚有一場意外的手術。」戴溫哲鎮定的應付過去,不說自己昨晚將秦甄所寫的日記翻閱完畢,在里頭尋找有關他的蛛絲馬跡,並決定查出事實。
不待趙子透說出心中真正的疑問,他用刀叉叉起盤中的火腿,狀似漫不經心的發問,「秦甄昨天問我一個有關心理測驗的問題。」
「什麼問題?」果不其然,面前的趙子透放棄了先前的追問,轉而關心起有關秦甄的話題。
「她問我如果有來生,我想變成愛人身上的哪一部份?」
趙子透心中一窒,「那……你回答什麼?」
戴溫哲抬起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心髒,我想變成她的心髒。但那似乎不是秦甄想听的答案。如果是你,邵恩,你會選什麼?」
趙子透的神情掠過一抹難言的復雜,聲音像從繃緊的弦發出來,「雙手,我想變成她的雙手。」
☆☆☆
「我假冒趙子透的名義,到慈幼基金會查詢匯款的每一筆資料,三年前和最近這一筆匯款單上,都是同樣的筆跡,還有這個。」
「這是……」秦甄眼中盈滿了震驚,不敢置信的望著面前的含羞草。
「邵恩課本里夾著的。」戴溫哲冷靜的點起一根煙,他沒有抽煙的習慣,但心情不安煩躁的時候例外,「為了找他的頭發和對照筆跡,結果在他房里看到的。每一本書里都夾著一株含羞草,我從沒見過有人拿含羞草當書簽。」
含羞草……
秦甄垂下了眼瞼,睫毛卻不自主的抖顫。
真的是透!戴邵恩真的是趙子透?!
她和戴溫哲是不是瘋了?為了那通電話,他們竟然真的試圖證明趙子透是附身在戴邵恩的身上。
「待會兒,我還會接到邵恩頭發檢驗通知的電話,我們很快就可以得知最後的結果。」
「不!」秦甄淚光盈盈的眸子抬了起來,「我不想知道結果,戴邵恩也不可能是透!」
「秦甄……」事實俱在了,她為什麼還要否認?更何況,不是她先這樣猜測的嗎?
「他不是他!」她絞著雙手,沙啞了嗓音,「我想通了!如果他是透,他就不會要我們在一起。一個人就算死了,他的愛也不會隨著形體的消逝而消失的,所以就算透附身在邵恩身上,他也絕不會希望我和你在一起。」
對!就是這樣,她早該想通的,這一切只是巧合罷了!戴邵恩只是很像透,但他不是他,絕不是!
她說服自己,起身就要離開餐廳。
「秦甄!」戴溫哲忍不住沖口而出,「我問過他那個問題了,他說雙手!他說他要成為你的雙手。」
秦甄震懾的頓住腳步,不信的轉回頭,「你說什麼?」
「世上會有那麼多的巧合嗎?」戴溫哲的表情掠過一絲痛苦,「他和趙子透一樣……他說要成為你的雙手。」
她的臉色頓時轉成灰敗。
戴溫哲定定的看著她,臉上浮出苦笑,「他果真比我了解你,知道你要什麼,喜歡什麼。對我而言,你就像是一團迷霧,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麼選心髒的原因。」
他嘆口氣,「我想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而雙手……應該是非常了解你才會選擇的,因為雙手只要毫不猶豫的付出就行了。」
他身上的行動電話忽地響起。
兩人征愣的對望許久,他終于接起電話,而電話那端傳達的內容,再也無法令他感到驚訝——
沒有生命的跡象,邵恩的頭發沒有生命的跡象……
「不!」秦甄臉色蒼白的走出餐廳。
不需戴溫哲親口告訴她,光看他的表情,她也明白答案是什麼了。
她的腦袋無法思考的一片空茫,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兒去。
唯一閃過她空白腦海的,只有趙子透三個字。
對!她要去找趙子透。
☆☆☆
「秦甄!」找遍了每個地方,戴溫哲終于在學校後的墓園發現秦甄的蹤跡。
老天,她在挖趙子透的墓!他早該料到的。
「秦甄!」戴溫哲沖上去奪下她手中的鏟子,用力扳住她的肩膀,想晃醒她看來已經迷離的神智。
「別攔我,我要把他挖起來!!」秦甄亟欲掙月兌,搶回她的鏟子,「他睡在里頭,我要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甄!里頭埋著的只是他的骨灰,你想問骨灰什麼?」戴溫哲加重手中的力道,捏痛了她,也捏醒了她。
她恍惚的望著他,像是茫然不解,又像是在慢慢消化他傳來的訊息。
戴溫哲心痛的放開手,他明白她的感受。他證實自己失去了弟弟,只是痛心而已,而秦甄……
她活下去的原因是為了趙子透,是為了想起她和他的一切,而趙子透現在卻要撮合她和另一個男人,這無異是摧毀她活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