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手中的發絲因他的後退而溜走,秦甄不禁呆了呆,渾然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激起多大的漣漪。
「沒什麼。」趙子透勉強牽起笑容,「我想說的是謹遵師命,我早巴不得將這頭亂發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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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往常,秦甄開著銀色房車,回到那幢寬闊的白色英式古典建築。
她把車駛上綠草如茵的車道,抽出鑰匙。
這里有幾幢形式相同的白色別墅,周圍的氣氛寧靜恬適,是趙子透當初為了結婚所挑選的新屋。
三樓半的別墅共有八間臥房,圍繞在屋外的私有林園有數十公尺,自大門處進來,還要一段距離才能將白屋映入眼簾。
趙子透特地從國外找來的各式含羞草家具,將別墅里頭擺置得典雅溫馨,他說,這是適合含羞草的房子。
推開白色門簾,門口懸掛的含羞草風鈴隨風叮當作響。
三年了,歲月的齒輪帶動改變了一切,白屋的擺設卻依然如同三年前。
屋子外的四季變遷著,屋里的一切卻恆常不變,猶如她對他的思念。
哪怕家人要她搬離這幢別墅,秦母甚至不惜以死相脅,秦甄都不願妥協,離開這個充滿趙子透過去的地方。
穿過精致寬敞的客廳,她來到主臥房,在趙子透展眼舒眉的相框前,倒了一杯伏特加,替他燃起一根大衛杜夫。
不加冰塊的伏特加、紅色的大衛社夫,是透的習慣,而三年如一日,她也維持著同樣的習慣,回到家就重新為他倒一杯酒,重燃一根煙。
她抬起相框旁的赭紅色日記,倒進身後的黑色真皮皮椅,在夕陽的余暈下,對著相框中的趙子透微微一笑。
「我回來了。」
這本在她失憶前所寫的日記,滿滿記載了她和趙子透的一切,他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她對他所有的感覺,都在字里行間無一遺漏。
抬起頭來,床頭上懸著的婚紗照,清楚的看出當初她在他懷中羞澀倩笑的模樣,說明她當時沉浸在愛情的幸福。
這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不惜為他奉獻生命,在在都證明她曾經深深的愛過這個男人。
只是,為什麼當她為他服藥自殺後,眨動眼瞼在醫院醒來的那一刻,莫名地,她竟然忘了他的存在?
謗據醫師的解釋,當一個人受到過大的沖擊,在精神無法負荷的狀態下,就可能會產生這樣的選擇性失憶,而且,很有可能會是終生的遺忘。
然而她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怎能將一個自己深深愛過的人終生遺忘?人生是她的,她應該可以選擇,不是嗎?
她花了三年的時間,現在日記本里的一切她已經可以倒背如流,總有那麼一天,她相信自己終會想起他,想起趙子透三個字在她生命中扮演的意義,而不光只是靠日記本來回憶他們的愛情。
她,執意要將他烙印在記憶的折痕里。
三年來,她還養成每天向他傾訴的習慣,像透依然活在人世間那樣。
「今天拯救了一個奇怪的迷途羔羊,透。」指尖輕拂過相框中的笑臉,她對他微微一笑,「他姓戴名邵恩,像那些問題學生一樣,出身在一個破碎的家庭,只懂得用暴力解決事情。」
「可是,」想到戴邵恩,她不禁擰起眉,「這個大男孩不像典型的問題學生,我在他身上看不見暴力的影子,還覺得他聰明得過分,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對他說了有關你的事情。」
照片中的趙子透只是笑著,像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也許我就如你所說的,不適合研究人的心理,我不知道戴邵恩在想什麼,就像我也不了解你一樣。
「知道嗎?他事事和我談條件,而我處處退讓,這一點你們是很相像的。」她浮起了淡淡的笑靨,「你們總是對我予取予求,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能夠得到。」
第五章
「訪談?」突如其來的要求並沒有讓戴溫哲呆愣,真正令他傻眼的是眼前的弟弟。
邵恩不僅僅把頭發剪了,還染回了黑色,就連身上穿的也不是過去那些奇裝異服,而是燙得筆挺的白襯衫和西褲,感覺上,氣質大不相同。
天啊!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就是現在。」趙子透鎖著眉,二話不說就要拉他出醫院。
「等等,我的衣服。」發愣的戴溫哲連忙沖回休息室。
等待的空檔,心情極度惡劣的趙子透乘機打量他工作的地方。
沒錯,和他在家里的房間一樣,連個女人的瑣物都沒有。
這太不正常了!一個三十三歲的男人竟然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
「好了!」戴溫哲動作迅速的打開門,身上已經換穿上一件絲質襯衫,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緊張。
「走吧!」
眼看弟弟向前邁大步頭也不回,戴溫哲只得回神快步跟上。
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被邵恩從醫院里拖出來,他的病人還在等著他,今天還必須參加一場研習會,不過,為了邵恩的訪談,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怎麼了?」坐上車後趙子透這才發現戴溫哲笑得跟白痴沒兩樣。
「你的頭發剪了,衣服也換了。」他的笑意剝不下來,就連發動引擎的動作都輕快了幾分。
「那又怎樣?」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到醫院來找我。」
「參加訪談也值得高興?」將它視為奇恥大辱,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吧!
「當然,不管為你做什麼,大哥都會很高興。」戴溫哲的笑容是發自真心的開懷。
看來,這對兄弟的關系還真不是普通的糟糕。
趙子透眯起了眼。那兩個狡猾的黑白鬼,早在他到陽間的第一天,就悄無聲息的在他的床頭上,留下這對兄弟的基本資料,還猜到他會剝了他們的鬼皮,所以機伶得連個鬼影子也沒讓他見到。
簡單的資料注明了戴邵恩的父母于五年前車禍摔逝,目前兄弟倆雖然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關系卻比陌生人還要冷淡。
比較正確的說法應當說是,哥哥始終很努力的想要接近這個與他年歲差距甚大,個性也頑劣得與他截然不同的弟弟,只不過,戴邵恩似乎對表現優秀的戴溫哲頗有心結,非但拒絕他的關心,甚至到了不認他這個大哥的地步。
趙子透冷冷地抿了抿嘴角,注視窗外飛逝的風景。
這倒也好,省了他很多麻煩,扮演戴邵恩就費了他不少的心神,因為他和這個毛頭小子之間,除了同樣對兄弟情極度感冒之外,其余的可沒半點相像。
所以,他才懶得再去牽扯什麼惡心的兄弟關系,他們兄弟間的感情愈是疏離愈好。而且要不是這個戴溫哲剛好是秦甄適合的對象,他絕對當他不存在。
「邵恩。」
「嗯。」
「這個訪談很特別?」戴溫哲握著駕駛盤,看向弟弟的眼神有絲疑惑,「很少看你穿得這麼正式,連頭發都修剪得這麼整齊,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自從邵恩在那場群架中死里逃生後,他的心中就一直存著這樣的困惑。
他和邵恩的作息不同,就算處在一個屋檐下,一天也難得能見上一面,不過每次踫面,他總覺得隱約有些不對。
出院後的邵恩似乎少了些暴力傾向,雖然他還是不時接到校方他又闖禍的通知,但他能感覺到那雙眼神的變化,在注視他的時候,仿佛沒有過去那樣深重的戾氣和敵意,只是——
思索。
用思索這個字眼也許奇怪,卻很貼切,他覺得邵恩看著他的時候,那樣冷犀的眼光像是要將自己徹底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