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點兒也沒有精明逼人的氣焰,更不像他所交往的那堆女人。她不會質問他,也說不出什麼死相、你好壞之類的肉麻台詞,更不具她們的狡獪心機,她只會輕輕的、溫柔的訴說自己的心情。
丙然,她只軟語呢噥的回道︰「只要你沒事就好了,我擔心了整個晚上。」
趙子透可以听見電話那端鬧哄哄的聲音,很多人在生氣,斥責他這個不見蹤影的新郎,而秦甄雖然捂住了話筒,他還是可以清晰听見她壓低了嗓音,堅定而溫和的出聲安撫那些暴躁份子。
他不由得勾起嘴邊的笑意。
秦甄就是這樣的女人,溫柔忠誠,不懂得抱怨,服從他的話,永遠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設想一切。
「含羞草?」他的含羞草令他覺得安心。
「嗯。」低沉的嗓音傳遞著他對她的親昵,秦甄心中不禁滿盈著幸福。
含羞草是透替她取的昵稱。
他說他找不到適合她的花,看來看去,就只有容易嬌羞的含羞草最適合她。
而且,也不知他怎麼這麼神通廣大,竟找來了各式各樣含羞草圖樣的家具,將他們的新屋點綴成含羞草王國,還戲稱她是標準的含羞草新娘。
「你現在穿著婚紗?」
「嗯。」突來的問題讓她愣了一下。她一向模不著透的心思。
「綴著含羞草的圖案,滾著白色蕾絲,領口快開到胸脯,我拉下拉鏈馬上就可以月兌掉的那件?」趙子透性感的壓低了嗓音。
「……嗯。」禁不住他露骨的暗示,秦甄的臉上一陣燒紅,那股熱氣還蔓延到她的全身,叫她想起他那雙大手撫觸她肌膚的感覺。
「為了那條拉鏈,我很快就趕到教堂了。」
哪知柔弱的秦甄被人推到一旁,電話被按下擴音鍵,傳來一堆女人恐怖的笑聲,「新郎倌,拉鏈是這麼容易到手的嗎?你以為遲到就可以不用通關了啊?想得美哩!現在就考考你。」
又虧又糗的調調兒,準是秦甄那一票愛鬧的大學死黨,一個專搞心理戰的恐怖女子軍團。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向是趙子透秉持的原則。
「考什麼?」他噙起笑意。
其中一個尖細的女聲清了清喉嚨,笑道︰「嗯哼,心理測驗好了。」
另一個女聲笑著威脅他,「新郎倌,你要是答得不好,我們馬上就帶秦甄走人嘍!」
「我在此洗耳恭听了。」
「OK!問題是如果人真的有來生,而你可以選擇成為愛人身上的一部份,那麼,你會想成為秦甄的哪一部份?Andwhy?必須說出你選擇的理由。」
「身上?」
「沒錯!例如眼楮、嘴巴,你可以選擇任何部位。」
「那麼我選雙手。」
「手?!為什麼?」一堆女人又開始哄鬧起來,七嘴八舌的,「有人說要變成對方的眼楮,就可以分享她所看到的事物,還有人說要變成對方的心髒,因為這樣就可以了解她在想什麼。但是,變成手?手能做什麼?」
說著,一群人就把秦甄推到電話前,催促著另一邊的趙子透,「快說理由啊!新娘等著听呢!」
「理由是——」趙子透放柔了嗓音,「我一直很忙碌,沒什麼機會擁抱秦甄,如果成為她的雙手,那麼我就可以時時刻刻擁她入懷,感受她的存在。」
電話旁的秦甄怔怔的听他說下去。
「而當有人欺負她的時候,我可以替她將敵人擊退;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我更可以為她擦眼淚,好好的安慰她,呵護她一輩子。」
一群聒噪的女人忍不住發出羨慕的嘆息,「討厭!這麼肉麻,把我男友都比下去了。」
「就是說嘛!變成我的心髒有什麼用?還是手來得實際些。」
說著一堆人望見秦甄眼中感動的淚光,連忙將話筒交回她手上。
「透?」秦甄努力不讓淚水墜落。
彼端一樣是自信滿滿的語氣,「你等我,再半個小時就到了。」
秦甄望了眼窗外灰暗的天空,溫柔的聲音有些憂心,「你別開太快,天氣好像變了,氣象報告還說今天會下雨。」
「我知道。」但油門仍在緊踩中。
「你放心,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的,透,」她輕柔的語調因羞澀差點難以听聞,「我愛你。」
「我也是。」
我也是?!
秦甄怔怔听著電話掛斷的嘟嘟聲響,直到一個好友來拍拍她的肩膀——
「怎麼了?」
「沒事。」她連忙回過神答道。
「真的沒事?」
「真的。只是太幸福了,所以感覺還不太真實。」
秦甄笑著搖頭,隱去眉間那股失落。所有的親友都不看好這段婚姻,她不能再讓他們擔心了。
透說來生要變成她的雙手,繼續呵護她、保護她。
可是,我也是……
為什麼直到要踏上紅毯,他們已要終生相守的這一刻,她還是听不見他說一聲完整的我愛你呢?
☆☆☆
沒想到天氣倏忽變幻莫測,出任務的黑白無常身穿黑白壽衣,不得已冒著風雨在半空中疾飛。
雷雨交加的打在身上,白無常不禁痛皺起兩道白色長眉,抱怨道︰「雷神、雨神在搞什麼鬼?難得我小白兩千五百年來第一次出勤,就給我來這麼一場狂風暴雨。」
「別抱怨了,我們已經遲到了。說什麼也得在那小老頭來之前,趕到下一個山路口,在正午時分收了他的魂才行。」
白無常打了個飽嗝,腳下也加快步伐,只是嘴里仍不滿的嘀咕著,「做了這麼多年的白無常,我還是搞不懂,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在指定的地點和時間收他們的魂才行?」
「這是上面的指令,你只要乖乖行事就行了,其余的少管。」
「我知道,我這次可是抱著雪恥的決心,你沒瞧見我滴酒不沾……嗝!」他忍不住又打了一聲嗝。
黑無常不禁回頭瞪他一眼,「你剛剛到底喝了什麼鬼東西,打嗝打個不停?」
「跟你說了是汽水嘛!這個年代才有的新產品。你放心,我問過了,這玩意兒不是酒,不會醉的。」說著,白眉忽然皺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害我猛打嗝?」
黑無常不理會他的叨念,不放心的又交代一遍,「記住!這次是一個六十歲的小老頭,開的是進口銀色敞篷跑車,看仔細了再出手,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白無常不耐的翻動那雙青綠光眼楮,又打個嗝,「小老頭嘛!放心,這次我不會出錯了啦!」
「最好是這樣。」黑無常警告的又瞪他一眼,「這次要是再出錯,可不是關個幾千年就能了事,我們會被冥王打進六道輪回,到凡間當畜生去。」
「知道了!」白無常的臉繃得死緊,「我們是黑白無常,又不是倒霉鬼。」
兩個冥界使者不再說話,以電光石火的速度,終于趕到路口做好埋伏。
這條山路的地勢險峻,每個拐彎的路口都瀕臨山崖,要是一個縱身跳下去,都不知道找不找得到尸體,的確是個車禍肇事的好地點。
雨愈下愈大,再加上起霧,眼前只剩灰的一片,完全看不見東西。
「剩兩分鐘了。」
「該來的他總會來。」
兩個黑白的身影正對著一條隧道,打算在小老頭開車出隧道後,來個致命的一擊。
白無常的責任是以他的追魂索索命,而真正收魂的動作則交給黑無常。
「快來了!」眼前車燈一閃,黑無常立刻擔心的提醒,「看清楚再出手啊!」
「知道了——等等。」白無常猛地瞪大眼,「為什麼會有兩輛銀色敞篷?!」
「兩輛?」黑無常不信,抬頭卻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