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皺眉兼搖頭的在心里碎碎念,很雞婆的把百心的光腳丫給抬上床,在替她蓋上被子前,卻發現她兩只腳底都各起一個小小的水泡。
這麼細膩似雪的肌膚起了水泡,簡直讓人觸目驚心,也讓西域黑濃的眉毛一時間蹙得更緊。
她到底在大雨中走了多久?竟然走得雙腳都起水泡?!
難道……她不是在說謊?是真的沒地方去?
深邃的黑眸轉向那張睡顏,卻發現那雙眉宇間並不是他所料想的酣甜,也不是醒時那副鬼靈精怪的凌人模樣,反倒像是被夢魘纏的緊緊糾結,不僅牙關痛苦的緊咬,那濃密垂落的長睫毛也隱約的透著雨滴的濕潤晶瑩……
不,那不是從她長發落下的雨滴……而是淚光?!
難以言喻的難受突兀地在西域心中翻騰起來。
怎麼回事?百心也許只是做個惡夢,他干麼這麼不舒服?
李諾平常最喜歡嘲笑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家伙,說他自小被愛環繞,所以不曉得人間疾苦,也永遠遲鈍的不懂別人的感受。
可是他卻能感覺從她身上朝他蔓延過來的……痛苦?!
不!鐵定是她把他給搞得神經錯亂了,不然他孟西域可是眾所皆知的遲鈍男啊!怎麼可能這麼敏感又濫情?
痛苦?太可笑了!
西域搖搖頭,甩去心底異樣的感覺,卻無法不理會百心腳上的水泡。
記得有個同事在S.K.M的會議室里放了急救箱,里頭還有些應急的藥膏。
西域將被子蓋好,正要起身去拿藥,卻听見後頭傳來痛苦的申吟——
「不……媽咪……」申吟聲發自那張稜角分明的小嘴,百心整個人像蟲一樣的蜷縮著,擺在枕頭上的縴細指節更像是抽搐般,緊掐得整個手上的青筋都突顯起來,「不要……媽咪……」
一聲聲的申吟,都像來自心底最深、最壓抑的痛楚——
西域不由得僵在門口,覺得自己的五髒像受到鞭笞似的隨著翻覆絞痛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心底有千百個問號浮出,知道可能得不到解答,卻始終無法跨出房門。
一直到那痛楚的申吟變成陣陣抽泣的喘息,漸漸地又變成深沉的呼吸,他才得以邁開比銅還沉重的腳步。
只是,另一個念頭卻更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
要是明天一早百心不自動離開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開不開得了口?
包何況,她會去哪兒?又能去哪兒?
真是天知道……為什麼他要替這個莫不相干的女人這麼擔心呢?
☆☆☆
兩只貓在他腳邊磨蹭著要食物,西域這才從工作桌上驚醒,看清太陽已經曬到。
「九點!?」
多少年來,他從來沒有遲到的紀錄啊!破天荒!
他急急沖進浴室,嘴里含著一堆牙膏泡泡又沖到廚房,替洛洛張羅好早點,這才注意到另一張乞求的貓臉——
「托托?」他呆了呆。
對了,他都忘了還有另一只貓!
懊死!還有一個睡在他客房的女人……
打開第二罐貓罐頭,西域的視線這才掃向緊閉的客房門。
百心也許還在睡——
猶豫著該不該叫醒她,西域從廚房踱向客廳,準備先回房間找衣服再說,未料目光卻呆滯的停頓在一片杯盤狼藉的客廳。
是發生戰亂嗎?還是昨晚的傾盆大雨打進他的客廳?
怎麼酒櫃里的紅酒和威士忌竟然統統一掃而空?空掉的酒瓶還四處散落在沙發上和地上,簡直比蝗蟲過境還要恐怖!
兩只貓當然不會開酒喝,房子里又只有兩個人,罪魁禍首不會是身為主人的他……
「谷、百、心!」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還在睡覺,他都打算把她揪起來問個清楚。
客房門隨著他的咆哮被撞開來,如他所料,百心酡紅著醉顏坐在床沿,桌上還擺著一瓶半空的威士忌,而那雙朦朧大眼瞪得大大的,十分無辜的看著他。
唯一出乎西域意料之外的是百心手心攤著一堆以的結晶粉末——
「你——」憤怒和震驚瞬間梗住他的喉嚨。
如果他沒看錯,那堆粉末是毒品的一種——
這個女人竟然在他的家里……吸毒?!
「早安,歐吉桑!」百心搖晃的站起身,咧開笑臉和他打招呼,卻身形一歪的朝他跌去。
「你——」氣極的西域根本還來不及出聲罵人,就直覺的伸手抱住她差點倒下的身軀。
一抱入懷,他才察覺這身紅色針織衫的膨脹效果,實際上她根本沒有幾兩肉,說是骨瘦如柴也不為過。
一定是因為吸毒的緣故!
一剎那間,莫名的心痛竄過西域的心,更猛地憶起這個女人昨夜痛楚不堪的申吟,不知怎地,那股想殺人的迅速地被澆熄不少。
「可惡!」撲倒在他懷里的百心皺眉的發出一聲詛咒,因為這一跌,把咖啡也給摔到地板上。
緊接著她低咒而來的,卻是突來的一串鑰匙滑落地板的清脆響聲。
西域聞聲愕然轉頭看向門口,俊臉霎時掉一半。
站在門旁的竟是容薇!
趴掛在他身上的百心也抬起腦袋,迎上容薇那張比紙還蒼白的清麗面容——
哇!一個不能只用漂亮來形容的女人!
渾身淡淡飄逸的水藍色衣裳,襯托著那雅致又細膩的五官,就像是在微風中綻放搖曳的海芋花一樣,不過……她的臉色超難看就是了。
她——就是孟西域的女人?
原本見到兩人摟抱的曖昧姿態,容薇就心寒了一截,再看清百心轉過來的面孔,那毫不遜于她的美艷,頓時讓她原就慘白的小臉,更加上幾分鐵青。
難怪!難怪西域總是對她漫不經心,原來這個看似比野玫瑰更艷麗的女子早已佔據他的心!
「我……我來還你鑰匙。」容薇咬著唇,仍忍不住氣惱的全身顫抖,忿忿瞪視表情震愕的西域,在轉身離去前拋下牙的一句,「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什麼原來如此啊?
「容薇!」遲鈍的西域愣了愣,待他回神想松開百心撇清兩人的關系時,卻已慢了一步。
玄關處早傳來容薇重重的關門聲,讓才追到房門口的他只能呆呆的杵在原地。
「噢哦!」百心聳聳肩,又吐吐舌頭,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西域臉色發青的瞪向她。
「你不追上去嗎?」無畏凶狠的目光將她千萬萬剮,百心坐在床邊甜甜的笑問。
「追不追不關你的事!」
西域火大的踏回房里,一雙冒火的黑眸落向她隨身的紅色針織皮包。
二話不說,他將皮包里的東西統統倒出來,如他所願的找到一堆藥包。
他氣憤的抓起藥包走進浴室。
「喂?你做什麼?!你——」
百心驚愕的追進浴室,不敢相信他竟然將她所有的嗎啡都倒進馬桶!
「你——」眼睜睜看著一陣水沖去她好幾萬塊,她氣結的跺腳,「喂!女朋友跑掉了,也用不著拿我的東西出氣吧?老兄!」
「听著!」西域猛地一把將她揪回房里,所有的火氣一古腦的發作,「如果你還想待在這里,就不準你再踫酒和毒品!不然我不管外面是淒風苦雨,還是冰雹雪崩,鐵定都會把你給扔出去,听到了沒有?」
百心怔怔地瞪著他。
這歐吉桑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啊?
明明說好只讓她住一晚的,現在卻好象願意讓她永遠留下來似的?!
望著那張氣到發黑的面孔,她狐疑的眯了一雙大眼,「這麼認真?」
「不信你可以試試!」他咬牙切齒的警告。
瞪著那雙已經冒煙的認真眼神,半晌,百心緩緩攤開被他緊握的小手,做出發誓的動作,「OK!我再也不踫那些玩意了,行了吧!現在,我可以去刷牙洗臉了嗎?歐吉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