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想辭掉楊鐸那里的工作。」她把女乃茶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說道。
顏元雄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和藹問道︰「好啊!那麼之後打算做什麼?專心準備研究所考試?」
「不,我決定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了,我想去高雄參與貝冢遺址的挖掘工作。」顏茗亞怯怯地道,一下子要跑到高雄去,父親會不會很難以接受?
顏元雄深思地端詳女兒片刻,接著淡淡地詢問︰「是因為楊鐸的關系嗎?」
「爸……」顏茗亞一時之間滿臉掩不住的驚慌。
「你喜歡他對吧?」顏元雄溫柔地望著她。
顏茗亞說不出話,但無法克制地迅速紅了眼眶,她趕緊放下女乃茶,用手抹眼,仰頭深呼吸,想把眼淚逼退。
「傻孩子,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終于知道自己的心意嗎?」顏元雄伸手揉揉女兒的頭發。
「爸都知道?」顏茗亞淚眼望著父親。
「嗯,從以前到現在,你每天都在講他的事,雖然後來講的都是他的壞話,但你沒有一天不提到他。如果不是喜歡的人,為什麼會天天掛在嘴上?」顏元雄溫煦地微笑。
「我真的到現在才發現……」顏茗亞澀澀地道。
「如果在他身邊很難受,在高雄又有你想做的事,那麼到高雄去沒關系;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也可以考慮看看要不要去美國留學?爸最近也想通了,你去美國深造比較好,念完書就在那邊工作,爸退休後也可以搬到美國去,錢的事不用操心,我們家不缺讓你去念幾年書的錢。」顏元雄鼓勵著。
「我現在還沒法想那麼多……但,謝謝爸爸。」沒想到父親為自己想得那麼長遠,她一時之間百感交集,除了謝謝之外,什麼話也說下出。
「沒關系,慢慢來,你還很年輕,一切都才剛開始。」顏元雄微笑著說。
***
一星期後,當顏茗亞將辭呈遞給楊鐸時,他當場從桌前跳起來,「辭職?!」那一聲大叫傳遍整間辦公室。
楊鐸叫完才發現自己的反應太夸張了,他不是本來就知道顏茗亞遲早要離開事務所的嗎?
只是沒想到這麼早,他一下子沒有心理準備。
「干嘛這麼大聲啊∼∼」顏茗亞蹙眉瞪他。
心態變了後,要她面對他已經夠難受的,他這一吼又讓她更手足無措,不知怎麼把辭職的理由說得圓滑一點。
「呃……只是你才來三個月不到,研究所考試不是還很久嗎?再繼續留下來一陣子吧!這時找人也不是很好找。」楊鐸連忙整理情緒,試圖用比較平穩的聲調說。
我走了,他擔心的也不過是「找人不是很好找」這點而已。
顏茗亞覺得胸口滯悶,既然他不在乎,她也不需要為她的離職感到罪惡,她賭氣地想著。「抱歉,我沒辦法多留一陣子,我兩個星期後就要到高雄的文史研究基金會報到,那是我一直想做的工作。」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到高雄?」楊鐸懷疑自己听錯了。
「對,因此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找新助理。」顏茗亞不馴地道。
「我不準!」楊鐸又忍不住失控,她要搬到高雄去?在兩個星期內?
這樣太奇怪了,她怎麼可以事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一下子要他接受她很快就不會出現在辦公室,這已經夠困難了,更何況她立刻要搬到高雄,他們有分開這麼遠過嗎?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經提前兩個星期請辭了,又沒有犯法,你有權利說不準嗎?兩個星期給你找助理已經綽綽有余了。」顏茗亞被他的話激怒。
「但……但顏叔答應了嗎?你一個人住到高雄,你要顏叔怎麼辦?」楊鐸也很難解釋自己對這件事為何這麼煩躁,他急忙扯到顏叔身上。
「我爸當然答應啦!以後不用在你這個大魔王底下工作,他還很樂觀其成。」她用尖刺來武裝自己,不想讓楊鐸發現她對他的感情。
楊鐸的怒氣陡地升高,罵道︰「顏、茗、亞,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當初求我給你工作的嘴臉,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嘛!」
不用在他手下工作很開心嗎?當初是誰哀求他給她這份工作的?
就算是普通朋友,一下子要搬到那麼遠去都會難過,她卻一副擺月兌了他真好的模樣?
听到楊鐸的批評,顏茗亞也蹙眉道︰「你干嘛含血噴人?過去三個月,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盡力做了,現在也剛好是新案子還沒進來的空檔期,我覺得我仁至義盡了。」
「仁至義盡?好不容易把你這新手教會,才剛開始可以對事務所有點用時,你就跑掉,這也叫仁至義盡嗎?你根本是來騙薪水的!」楊鐸開始口不擇言了。
她過去三個月表現得那麼差嗎?
顏茗亞氣得紅了眼眶,「沒想到過去三個月我的表現,在你眼里只是來騙薪水的,我實在很遺憾。」
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人?他對其他女人可以溫柔似水,但他們之間永遠都只能像刺蝟一般針鋒相對。
她又吸了一口氣之後說道︰「好在辭職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反正兩個星期後我就走了,你要當我辭職,或是把我fire,都隨便你。」說完就轉身離開。
楊鐸俊眉揪緊,瞪著她的背影,心髒也像被緊緊揪住。
為什麼她可以毫不留戀地說走就走?他本以為他們這三個月一起工作很愉快呀……
楊鐸不禁低頭嘆一口氣,然後稍一抬頭,立刻發現所有人都把偷瞄他的眼光迅速收回去。
辦公室里異常的死寂。
***
整整兩個星期,楊鐸跟顏茗亞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戰,除了公事之外,一句話也不說,事務所里的氣氛也跟冷凍室一樣。
直到離別的時刻來臨,這天晚上是顏茗亞的送別會,他們辦在楊鐸最常去的爵士酒吧。
「明天一早就去高雄,這樣不會太趕了嗎?」蓮姊憐惜地問身旁的顏茗亞。
「不會啦∼∼我想早點去高雄,這樣在到基金會上班前,可以有多一點時間到處晃一下。」顏茗亞笑著回應。
「那今天晚上可不能把你給灌醉了。」魏孝成一副大感惋惜地說道。
「千萬不要,我回家還得收拾最後的行李呢!」顏茗亞滿臉緊張,換來其他三名同事的大笑。
不過楊鐸沒有笑意,他只是一臉陰沉地倒了一杯酒,像抗議似的自顧自地喝下去。
送別會結束,因為楊鐸喝了酒,所以住得順路的顏茗亞自願開車送他回去。
其實由于最近兩個星期甚至連今天晚上,顏茗亞都沒跟楊鐸說上什麼話,念及最後相處的回憶只剩下提辭呈時的爭吵,她心里很悵惘,想說至少最後送他回家峙,跟他好好告別。
幸好楊鐸並未拒絕她,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揮別其他同事,顏茗亞開車載著楊鐸,一開始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兩人之間還是一片沉默。
「呃,明天我就去高雄了,你別一直氣到最後嘛∼∼我們不是‘好兄弟’嗎?和解吧?好不好?」顏茗亞故作開朗,對他陪著笑臉說道。
楊鐸嘆了一口氣,他並不是個擅于長期冷戰的人,只是每次看到顏茗亞一副「去高雄沒什麼」的笑笑模樣,他就會再度火上來。
「你就這麼高興去高雄嗎?去台中、宜蘭都好,偏偏挑這麼遠的一個地方。」楊鐸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忿忿不平地埋怨。
「高雄沒那麼遠,坐飛機或坐高鐵都只需一個小時多,你如果想帶女友換個新地方約會,周末來高雄玩個兩天一夜也很方便呀!」顏茗亞避重就輕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