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夢沉吟了會兒,綻開笑容。「我希望能找到自己,所以我選擇離開小夜,我選擇了你。」
我選擇了你。
為什麼只是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笑容,就讓他的心鼓脹了起來、呼吸一窒?
「咳……吃面吧!面會涼掉……」他乾咳一聲,換了話題。
呼嚕呼嚕……白元夢又非常自在地大快朵頤起來。
吃完面,身子暖暖的,兩個人不急著上車回家,漫無目的地在街頭上散步。
「那個是什麼?」小夢指著「光點台北」那一棟優雅別致的白色洋房。
「電影院,這家電影院是專門播放藝術電影的,票常常一下子就賣光,要事先訂票才行。想去看嗎?」
「嗯!」她點點頭道︰「我沒去過電影院——」
「嗄?」雖然知道她以前生活十分封閉,但應天齊還是很訝異。「你二十歲了,連電影院都沒去過?」
「嗯!你要帶我去嗎?」她期待地看向他,她有一大堆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事,都是這陣子他一點一滴帶她去嘗試的。
「如果是第一次去的話……」應天齊嘆道︰「那我們不要去光點台北,就去一家最普通最普通的電影院,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地球人的生活。」
「地球人的生活?」她听不懂。
「沒錯,跟你這種從火星來的人是不一樣的。」他故意一臉認真。
而白元夢比他還認真。「你弄錯了,火星雖然是最有可能有生命出現的地方,但目前還未證實有生物可以存活,在舉例的時候要找性質接近或可以轉化的比喻——」
「哈哈哈……」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應天齊笑彎了腰,他那張俊臉因為笑容而顯得無比耀眼。
「你笑什麼?」白元夢淡淡瞟他一眼。「我說的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他抬起頭看著她,仍舊忍俊不住,口氣里滿滿的寵愛。「你真是笨到家了!」
白元夢習慣性地點點頭道︰「很多人都這樣說——」
「夠了……哈哈哈……」
很多事,即使是再無聊也不過,跟白元夢在一起時,就會像再重新發現了一次。
一方面是因為她從來沒踫過的事情太多,樣樣都很新鮮;一方面是她的觀點本來就異於常人。
所有的快樂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累積,應天齊懷疑在遇到她以前,他有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星期六凌晨,門鈴響起,穿著法蘭絨睡袍的白元夢非常大方爽快地直接開門。
「不是跟你說過,要先確認門外的人是誰才能開門!你不見得任何時候都住在有安全警衛或是保鑣保護的地方。」門外捧著公事包和筆記型電腦的應天齊嘆了一口氣道。
尤其是不該穿得這麼引人遐思地來開門……
「我忘了。」白元夢淡淡道。
已經像是一種默契,三不五時,白元夢想到便會到他家去,而應天齊也會這樣莫名其妙突然造訪。
不用招呼,不用多說什麼,應天齊在榻榻米上坐下,在和室桌上擺起筆記型電腦,打開公事包,開始——加班。
白元夢用茶包沖了兩杯茶,拿了一杯給他。「喏!」
「謝謝。」他頭沒有抬,但嘴角微揚了揚。
白元夢坐到他身旁的榻榻米上,怕燙,慢慢地一口一口喝著茶,一邊發呆。
「你在想什麼?」一邊迅速地簽簽呈,他一邊挺好奇白元夢的舉動。
「背圓周率。」
「……」無言以對,他正在簽名的鋼筆有一剎那的停頓,接著又沙沙地振筆疾書起來。「背到哪里了?」
「小數點後第347位。」
「背數字很有趣?」人各有志,背數字也是正當的休閑娛樂嘛!他說服自己。
「嗯!十個數字有各種不同的感覺,組合之後感覺也會跟著改變。例如說2給人的感覺很溫和,但如果是27感覺上就很年輕氣盛、很囂張,42讓人覺得穩重,92感覺上很優秀——」她開心地打開話匣子,侃侃而談。
應天齊額頭上快要掛上三條線,完完全全無法理解。
他苦笑道︰「不好意思,我完全感覺不出來,沒想到你對數字……這麼地充滿感性……」
她一手依舊捧著茶杯,另一只手安撫地拍拍他的肩。「你不用沮喪。」
他也用手輕輕模模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玉手。「謝謝安慰。」
繼續埋頭工作,不理她。
白元夢喝完茶,便把茶杯當滾輪一樣,用一只手指在榻榻米上來回滾著陶制的茶杯,自己玩得很開心。
驀地想起,以前凌晨的這個時段,她都會被寂寞空虛壓得喘不過氣,但現在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差別在哪?
她微微側著頭看應天齊認真工作的臉,思考著,她待的地方沒變,時間也沒變,溫度、濕度也差不多,多了榻榻米、桌子、床、大燈、讀書燈……但這些不能算,因為影響這些變因的是——他。
他像太陽一樣,而且是那種夏至時的艷陽,雖然太陽上有黑子,太陽光下有她難以理解的陰影,但光畢竟是光,她只要看著他就覺得舒服。
意識到她的視線,應天齊抬起頭,狹長的俊眼微眯,對她微笑。「怎麼?」小夢像一只貓一樣,冷冷的、懶懶的、頗能自得其樂,又有非常可愛的時候。
她搖搖頭,繼續玩茶杯,她喜歡這種靜謐的氣氛。
「很晚了,你還要繼續工作?」她有點愛困了,這也是以前從來沒感覺過的,以前她都是睡不著的時間居多。「工作很好玩?」
「有好玩的時候,也有不好玩的時候,」他思考之後回答。「有時我也會被弄得壓力很大,覺得很厭惡。」
「為什麼?如果是自己喜歡的東西的話,那就在自己喜歡的範圍內做啊!如果弄到厭惡,不就失去意義了?」她單純地道。
「可是一件事往往有很多因素摻雜進來,想這麼簡單並不容易。」想到爸爸那邊、哥哥們那邊,他頓時心上像系了鉛球一樣。
「天齊,放輕松,世界不會因為你停止運轉的。」她粲然一笑。「這是森常常對之彥說的,有時我覺得你跟之彥很像,對工作又愛又恨的那一部分。」
邊說她邊懶懶地直接躺倒在榻榻米上,波浪長發披散著,嬌顏上笑吟吟的,星眸瞅著他,那隨著呼吸起伏的胸線,讓應天齊感受到下月復部有如一團火在燒。
「你說得對,現在不適合工作……」他的聲音像大提琴的音色愈發低沉纏綿,眼神幽深,他離開和室桌,翻身將她困在他的身下。
靶受到他的呼息、他的視線,白元夢屏息,心像融化了,全身也融化了……
應天齊的唇吻上她的頸項,輕輕吮咬,她的呼吸紊亂起來。
但正要解開扣子的手突然一僵,他喘著氣狼狽地翻過身。「Damned!」他對自己懊惱。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忘了帶了!」
「去拿吧!」她語氣淡淡地下了一道最甜蜜的命令。
三更半夜,一個矯捷修長的身影飛快地沖進電梯,下到一樓,沖過中庭,上電梯,坐到十二樓,拿了「很重要的東西」,再重復相同流程……速度之快,無人能比。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還是有一個旖旎纏綿的夜晚。
第七章
總經理辦公室內,強森滿臉掩不住的欣喜。「你是說跟上海人民銀行談的CASE過了?」
「沒錯,一年一千兩百萬美金,四十二處分行系統都要裝設。他們剛剛來電話,待會兒契約書就會傳來先讓我們過目。你明天到上海去跟他們簽約。」應天齊一頭金發扎成一絲不苟的馬尾,目光沉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