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兒這時真的不哭了,倒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只見她的聲音。「娘,您的聲音怎麼不一樣了?」
「這里的大夫醫好了娘的聲音。」她簡單解釋著。
「那他比伯伯厲害嘍?」他悶悶不樂地嘟囔著,似乎不喜歡有人比他伯伯還厲害。
「不是的,只是這里剛好有治聲音的藥。」她笑說。
「哈,那就沒什麼了不起的了。」他高興地拍了下手,接著又垂下嘴角,掉下眼淚,繼續剛才未完的哭訴,「娘,我不要再和您分開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您,不會再讓您生病了——」
听著他哽咽的話語,柴可人心頭只覺暖烘烘的,對他的愛憐也越深了。
她紅著眼眶,拿出手絹,擦拭著拓兒不停流出的淚水,看著他又是眼淚又是鼻滋的,真不曉得誰在照顧誰呢。
※★★★※★★★※
「真是感人的場面。」
左琦站在拱門外,感嘆著石板空地上那母慈子孝的情景。
「哼。」獨孤殘生聞言冷哼一聲。
左琦偷瞄了他一眼,見他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神色,考量著是不是該把其它人吩咐他問的事說出來。
「有話就說。」獨孤殘生瞪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呃……這個……該怎麼說好呢?」
獨孤殘生皺起了眉頭,「你何時說話變得這麼吞吞吐吐的?」
「島主,話先說在前頭,我們都是誓死為你效忠,絕無二心。」
我們?
「然後呢?」
「屬下想問的是……刺客抓到了嗎?」
「刺客?」獨孤殘生瞥了他一眼,抿著唇,「哪來的刺客?」
「嗯,就是……」他手指著唇,「傷了島主嘴唇的刺客。」
獨孤殘生這時才明白左琦在取笑他。他陰狠地死瞪著左琦,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你剛才說的‘我們’,包括了誰?」他笑了。
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得左琦冷汗直流。「這個……島主,其實大家都是關心你。」
「關心到我嘴上這小小的傷口?你們真是太讓我受寵若驚了。我該怎麼感謝你們好呢?」
「島主言重了。為了島主,就算是要我們赴湯蹈火,也不所不辭。」
「赴湯……蹈火?好主意。」
咦?左琦眼楮一瞪。
「不過,我更想看的是‘上刀山下油鍋’。」獨孤殘生揚起了一抹殘忍的笑容,「不知這個謝禮合不合意?」
只見左琦臉色怪異地搖頭,「島主,屬下真是太惶恐了,這等厚禮實在無法消受……啊!我想起曹晏找我有事,屬下先告退。」
說完,便一溜煙地跑開。
離去的同時,左琦心里其實是高興的。雖然眾人皆希望島主能報八年前之仇,但更衷心盼望他能恢復成大伙兒所認識的獨孤青。夫人意料之外的出現,起初雖帶給島主痛苦,但出漸漸化消了他內心的戾氣。適才他搏命演出,就是證明了這一點。
不進,這種捋虎須的舉動雖有快意,但仍是太嚇人了,他實在無法理解二當家的為何總是以此為樂。
算了,還是趕緊離開這兒,去向大伙兒報告他的行動成果吧。
希望島主別真的備起油鍋……
※★★★※★★★※
「為什麼不讓拓兒留在這里?」
柴可人見拓兒要被左琦帶走,質問獨孤殘生。
他凝望著她,「我只想和你相處,不希望多了個小表來打擾。」
無聲的言語在互凝的視線中交流。她在他滿是情意的視線下漸漸燻紅了比頰,令他忍不住愛憐地在她嫣頰上輕輕一啄。
「我明天還可以見到拓兒吧?」她問。
「我以為只要讓你見過他就行。」
她眼中閃動的企盼,讓他不忍心拒絕。其實,他一點都不想讓那個小表頭出現在他的地方。
唉……
「我會交代左琦帶他過來。」
柴可人笑著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一吻。
「你的獎勵未免太小氣了點。」他不滿意地看著她。
「喔?」
她再度踮起腳尖,這回吻落在他唇上,但卻只是輕輕一啄。
「你很愛戲弄我。」他抿著唇,臉色十分難看。
柴可人見狀不由得笑開了臉,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壓下,迎上了朱唇……
禁不住她溫吞的挑逗,獨孤殘生干脆鎖住她的身體,熾烈地纏綿她的唇舌,饑渴狂吻。
※★★★※★★★※
絳月闕的正後方,有一處石頭花園,佔地極廣,里頭的大石塊經過巧妙的排列,成了一座巨大且具游玩性質的迷陣。
拓兒曾听及左琦提起那花園,好奇之余,便央求柴可人帶他去玩。
柴可人知他靜不住,于是在獨孤殘生的同意下,由小容、香兒兩人陪伴,一同到了石頭花園。
「哇啊!」拓兒一到這里,就興奮地大叫。
小小的身子不安分地在入口處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地跑著。
「娘,我們進去玩好不好?」
柴可人點點頭,一來為了不讓他掃興,二來則是自己也想看看迷陣里是何光景。
四個人一同進入,由拓兒帶頭,左繞右繞了好一會兒。在第三次遇到死蒼時,柴可人問道︰「你們兩個知道怎麼出去嗎?」
小容開口笑答︰「不是很清楚。我們來過了幾回,每次總是繞了大半天才走出去,有時以為走到了另一個出口,結果卻還是回到一開始進來的地方。」
「拓兒,那是第一次走錯的路。」柴可人見到拓兒正備右轉,出聲提醒他。
「咦?」拓兒不信地彎了進去,沒一會兒又走回來,嘟著嘴,「被娘猜對了。那我們再直走吧。」
「夫人不過是第一次來,竟然就能夠辨認出走過的地方,真是不簡單。」香兒開口道。
柴可人搖了搖頭,「他再多走錯幾回,我恐怕也胡涂了。」
錯路越走越多次,拓兒開始急躁了起來。
「怎麼又是死胡同!」
「拓兒,靜下心來走。」柴可人柔聲道。
「好。」他又往其它方向走去。
「夫人,天色開始陰沉了。」
小容的話使得柴可人抬頭看著天空,「會下雨嗎?」
「不一定,有時候這兒的雨是說下便下,讓人來不及躲。」
像是為了印證小容的話,一滴一滴的雨水開始降落。
「糟了!下雨了。」香兒叫道,「夫人,咱們得快點離開這兒。」
「嗯。拓兒……」柴可人聲音頓住,視線落在空蕩的前方,「拓兒呢?」
原來在不留神之際,拓兒已拋下她們,自己一人向前走去。
「拓兒!」她大聲叫喚,喉嚨帶起了一股灼人的刺痛。
「拓兒少爺,你在哪里?」香兒出聲呼喚。
「我在這里!」
拓兒的聲音從左前方傳出,三人一听,立刻往那個方向走去,只是沿路上並沒有看見他的蹤影。
雨下得越大,柴可人的心里開始急了。
「拓兒!」
「娘,你在哪里啊?」
「拓……咳!」柴可人猛地嗆住,她拉住小容的手,邊咳邊啞聲說︰「咳!叫拓兒……咳,站在原地……」
小容明白她的用意,拉開喉嚨喊︰「拓兒少爺,你站著不要動,我們立刻過去找你!」
雨勢加大,只听得拓兒模糊地傳來「好」的聲音。
「夫人,您不要緊吧?」香兒急著問。
柴可人搖搖頭,手撫著胸口,繼續往前走。
雨水打得人渾身刺痛,但柴可人卻絲毫沒有感覺。她的心在慌,一種來自心底更深層的無名恐懼緊裹著她。
「娘——」
柴可人腳步不停,仿佛受到牽引般直往正確的方向走去,教跟在她身旁的兩人皆感訝異。
「娘——」
聲音已接近,又轉了兩三個彎之後,便看見拓兒孤零零地站著。
「娘!」見到他們出現,拓兒立即奔進柴可人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