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兒靜默了好一會兒,臉上有著溫柔的笑,像是回到了當時的情況。但那笑卻慢慢地淡去,換上了一抹不能置信的震驚。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在采心出現後的三個月,有一回,我瞧見她和聶正兩人在林子里卿卿我我的,我心頭感到懷疑,于是便上前去問,沒想到這一問之下,竟問出了一個讓我痛不欲生的事實!」萱兒咬著牙,仿佛當年的仇恨情緒再現,「聶正愛上了采心!他們竟然背著我暗通款曲,甚至……甚至采心的肚子里還有了聶正的孩子!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一個是我愛慕已久的未婚夫,一個是我視為妹妹的好友,對于他們,我什麼事都沒有隱瞞,因為我覺得我們是一家人!而他們……他們卻瞞著我暗中有了私情,若不是被我發現,我不知還要被他們騙多久!」說到這兒,萱兒手抱著頭,痛心疾首地哭了。
「萱兒……」小巢兒流著淚喚道。她不知道萱兒曾受過這樣的苦,被親密的人背叛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如果楊朔亭有一天和另一名女子……不!她不要—她不想見到那種情況!
見懷中的小巢兒激動地搖頭,楊朔亭急忙輕聲在她耳邊安撫,以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卻換來小巢兒傷心衰愁的一眼,他頓時覺得整顆心像被人用力握住般,痛極了!
萱兒哭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道︰「那時的我心魂俱碎,我哭著要他們否認那頂事實,聶正卻要我成全他們。成全……他怎能說得如此容易?成今他們,他們可以心安理得地逍遙快活,而我呢?我卻得承受被人背棄的羞辱!這不公平啊!
「于是,在滿心的怨懟及憤恨下,我失去了理智,選擇了一個不歸路……因為如果不這麼做,我心頭的恨與怨無法得到解月兌。為什麼就只有我要得到痛苦?他們倆也該嘗嘗才對—所以,我以死對他們下了詛咒……」
萱兒這時撩起了她柔長的白發,「這白發在月光之下……很美吧?」望著自己的長發,她像是陷入了迷思中。「我以死詛咒你月復中的孩兒,生為白發,年十九,始受心痛之苦,二十未嫁娶今世有情人,與其心靈相通、生死與共,則身心逐漸衰退,吐盡全身之血而亡。」
她低聲的呢喃,若不注意听,還以為她在哼一首小曲兒,但事實上,那卻是一段駭人的咒語。
「可是……我後悔了……」萱兒的聲音中滿是懊悔,「在我死後,我的魂魄仍是無法得到安寧,只能緊緊地跟著聶正和采心。由于他們深覺愧對于我,于是便離開了那個村落。這一路跟來,我看到了他們的傷心、看到了他們的痛苦,原來他們也對自己的感情掙扎過,在我死後,他們更是自責地痛不欲生。有好幾次,聶正和采心想尋死,但都被我暗中阻攔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我是基于什麼原因這麼做,是原諒了他們,還是想看他們繼續痛苦地活著?」
「有一天,當他們兩人來到這座湖邊時,已經懷胎七個月的采心忽然月復痛難當,在一旁的我竟也焦急了起來,那時,我才知道自己已經原諒了他們。我來到采心身旁,手撫著她的肚子,想為她減低痛苦,但也不知從何下手。就在這時,有一名男子手牽著一個全身髒兮兮的男孩來到了這里,那名小男孩看起來也不過五歲左右,可是他污穢的衣衫卻掩不住他天生的貴氣,他周身泛著平常人看不見的紫光祥瑞,一見到他,我心里便明白這男孩非富即貴。
「那時小男孩突然掙月兌男子的手,跑來采心的面前,而他一來到,我便被震了開來,只見那小男孩把手放在采心的月復上,說了句︰‘靜下來,別這樣折磨娘親。’很奇特的是,采心的月復痛竟然好了!大伙兒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小男孩,就連原本帶著他來的男子也是。聶正和采心向他道謝之後,男子便又牽著小男孩的手往西邊走去,而聶正他們休息了好一會兒後也要離開。當我正想繼續跟上去時,玄音便出現阻擋了我的去路……」
「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玄音接口道︰「便告訴萱兒,她如果這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只是更害了他們。因為采心肚中的孩子已受了她的詛咒,她如果跟著,只會加強那孩子的不安,這也間接地影響了采心的身體。若想要采心活著生下孩子,萱兒便得放開他們。」
「就這樣,我跟著玄音一同在這兒待下,沒想到一年之後會遇見私奔而出的一對男女……」
「私奔?」楊朔亭問。
「那是聶華以及我的妹妹李芸。」萱兒微笑道。「聶家的人因為我的死而無臉待在村落,于是全家遷出村子,但我那妹妹卻和聶華相愛至深,兩人不顧親人的反對,竟收拾了行囊趁夜私奔,而他們也很湊巧地來到這個林子里生活,這該說是命運的安排吧。」
萱兒站起身輕飄飄地來到小巢兒面前,「你一直都看得見我,你的出現也為我帶來了快樂,我真的很高興有你的作伴。雖然身份上我是你的姨母,但咱們相處的感覺就像是朋友一般,只是這份緣……該盡了。」
見小巢兒想開口,萱兒急忙阻止,「先讓我說完。沒什麼意外的話,采心他們的孩子也將十九歲了,我要去見那可憐的孩子,親自面對我一手造的孽。如果可以,我要盡我所能地幫助他,助他得到一輩子的幸福。而你……也是,你的幸福就在你的身後。」萱兒看著一臉慘白但卻緊抱著小巢兒的楊朔亭,見他雖然害怕幽魂但仍能勇敢地看著自己,這樣的勇氣已是十分難得。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們啊!」小巢兒聞言道。
「那你舍得離開他嗎?」萱兒反問。
「我……」小巢兒啞口。
「小巢兒,你心中既然有他,就不該任意讓兩人分離。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明天仍可以活得好好的,所以把握住你現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千萬別到有天後悔,那就什麼也來不及了。」萱兒勸著。
「可是……」小巢兒努力地想找出借口,但腦子卻靈活不起來。
「小巢兒,起初我們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所以才遲遲未去京城。但當你的命中人楊公子出現後,我們就沒什麼好掛慮的了。你安心地跟著他吧,我相信他絕不會虧待你的。如果你真受了什麼委屈,只要讓我知道,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玄音看著楊朔亭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凌厲,但楊朔亭卻不怕,只是以堅定的眼神回看著她。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嗎?」小巢兒流著快問,這代表她接受了玄音的安排。
玄音看了看天際,突然靈光一現,「會的。」
「什麼時候?」
玄音但笑不語。
「玄音……」小巢兒急了。
「我們該走了。」玄音只這樣說,隨即便偕同萱兒消失在湖邊。
小巢兒掙月兌楊朔亭的手,淚盈滿眶地環顧著四周,大聲喊著兩人的名字,「玄音!萱兒!」
「楊朔亭,好好疼愛小巢兒……」玄音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
楊朔亭朝著空中大喊,「你們放心吧!我會一輩子愛她的!」
「呵呵……」空中最後傳來幾聲玄音的笑聲後,便再度恢復了寧靜。
小巢兒哭著跪倒在地上,難掩心中的悲傷,不想接受玄音和萱兒離開的事實。楊朔亭在她身旁坐下,一手環著她的肩,將她拉靠進懷中,讓她的頭倚著他的肩。他明白此刻安慰的話語都是多余的,他只能住她哭出心頭那份離別的哀愁,但他發誓,這一輩子,他絕不讓她有哭泣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