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真的沒有轉圜的余地?」楊朔亭仍抱持著一分希望,企盼娘能用另一種方法來代替。
「嗯……」藍海桐一手撐著下巴像是真的在為他想辦法,然後她往丈夫的方向努了努嘴,「如果你能說服你爹的話。」
說服爹?那比叫一頭牛說話還難!
楊朔亭垂頭喪氣地說︰「娘,那我去整理行李了。」
「嗯,乖。」藍海桐看著楊朔亭那副難過的模樣,心中也有一些些不忍;但事關巧兒的生命安全,就算是不願也得去做。
楊無心來到妻子身邊,眼光又是愛憐又是責備。他拿起紙筆寫道──
每次都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讓我當壞人。
「呵……」藍海桐滿是柔情地偎進楊無心的懷中,「因為你最好用嘛。」
楊無心听了也只能無奈地搖頭,伸出手環住藍海桐的腰。
「唉……」藍海桐突然嘆了口氣,惹得楊無心一臉關切地看著她。「沒什麼啦,只是朔亭這一出門,莊里又只剩咱們兩位老人家了。」
楊朔風和曲蘅兩人新婚燕爾,正一同出外游山玩水,楊朔行則是走訪江湖,而楊化羽跟著楊朔真到了太湖替人治病,現在連楊朔亭也因為要找東方巧兒必須離莊。
孩子都不在,感到寂寞嗎?楊無心寫道。
藍海桐點頭,「有一點點。」
楊無心驀地嘴角一揚,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藍海桐看了之後竟紅了臉。她笑罵道︰「討厭,都老夫老妻了還──」
藍海桐話語未了,便被楊無心溫柔地堵住了唇。
☆☆☆
當黑暗退盡,換上一片迷霧時,風水雲漸漸地蘇醒。
「唔……」她的眼皮先是跳動著,然後緩緩地張開;她眨了好幾次眼才看清楚眼前的東西。
木板?上面怎麼會有木板?
接著,她發覺自己躺在床上。她應該是死了沒錯吧!從懸崖跳下誰能不死呢?只是她全身上下的疼痛感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死後也是有知覺的?
風水雲慢慢地轉動她的頭,接著突然睜大眼楮,懷疑自己有沒有看錯──那個穿著白衣的人竟飄浮在半空中?!那這里真的是地獄了,不然怎會有人如此呢!只是她想象中的地獄並沒有像自己身下這般舒適的床……
娘呢?娘在哪里?
風水雲想撐起身體下床找娘去,無奈卻渾身使不上力來,她挫敗地在床上喘著氣。
「妳終于醒了。」飄浮在空中的人突然說起話來,風水雲驚訝地看著他。
那人開始動了,他慢慢地坐起來,這時風水雲才發現他並不是浮在空中,而是躺在一條繩索上。
「你……你是誰?」怎麼繩索能躺人呢?她好懷疑。
「楊朔行。」
「我要找我娘,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兒?」
「找妳娘?」楊朔行揚起一道眉,笑問︰「妳知道妳現在在哪里嗎?」
「我……這里不是地獄嗎?還是我娘不在這兒?」
楊朔行听了她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
「你……你笑什麼?」風水雲感到有些生氣。
「姑娘,妳恐怕還沒睡醒。這里是人間,妳還沒死。」楊朔行滿臉笑容地說。
「我還沒死?」風水雲愣了下。
「是呀,底下的閻王爺還不想要妳的命。」
「這怎麼可能?!我從崖上跳下來,怎麼可能沒死呢?」對于自己沒死的事實,她感到好難過。
「妳跳崖?」楊朔行突然收起笑容,「為什麼要輕生?」
風水雲沉浸在自己未死的消息中,根本沒听見他的問話。
楊朔行跳下繩索,來到床前,確定她注意到他後,再一次問道︰「什麼原因讓妳放棄自己的生命?」
「這不關你的事。」風水雲恢復了平日待人的淡漠。
楊朔行察覺了她突然的轉變,看來那層冷淡是她的保護色吧。
「妳說的沒錯,妳之前為了什麼原因跳崖的確不關我的事。但是……」楊朔行突然靠近她,兩人臉龐之間的距離不到三寸,他用嚴肅的表情和比她還要冰冷的語氣對她說︰「從我救起妳的那一刻開始,妳的命──就是我的了。」
這個人在說什麼啊?她將身體往床內靠去,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又沒有要你救我。」
「喔,那妳早該在我出手救妳之前先跟我說。」
風水雲愣住了,「你……」
楊朔行又繼續道︰「既然我已經浪費了力氣救妳,妳的生死就交由我掌管,沒有我的允許,妳休想再有尋死的念頭。」
風水雲敢確定眼前這個人有毛病;他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他以為自己是誰呀?
倏地,楊朔行變回了他一貫的笑臉,速度之快,令風水雲有些訝然。
「妳肚子餓不餓?」他問。
「不餓。」風水雲不想再領他的情,于是便這麼答復,然而誠實的肚子卻在此刻叫了起來。
看著她漲紅的臉,楊朔行的嘴咧得更大了,「我去煮些粥,妳趁這段時間再休息一下。」
說完,他便開門走了出去。
第二章
待楊朔行出去後,風水雲才開始思考她此刻的處境。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命大,跳下斷崖竟然沒死。她感到很沮喪,原以為可以擺月兌世間俗事,誰知卻仍在紅塵中。
再自盡一次嗎?不,她想,她沒那種勇氣了。
當初之所以選擇跳下,是因為她已無路可退,為了不落入他們的手中,她才會毅然決然地縱身躍下。但此刻不一樣了,她覺得自己像是又活了過來,她比一般人多了一次生存的機會,所以她沒有必要再輕視自己的生命。
她想起了她的救命恩人,那名自大且狂妄的男子,她記得他剛才說他叫……呃,不太記得了。
現在仔細想想,他適才那些話似乎帶有另一種含意,像是要她珍惜自己的生命,要她別再輕生;但此刻她的命就是他的這類的話,卻令她直覺地想反抗。
說實在的,她還挺佩服他「變臉」的功夫;兩種屬于不同心情的臉譜竟然可以在他臉上快速地交替,她深深地感覺到這個男人有著令人無法透視的心思,而他定非泛泛之輩!
餅了好一會兒,風水雲覺得力氣已漸漸回到她身上,于是她先試著動動手腳──她兩只腳掌被包了起來,包扎她腳底傷口的人應該是他吧。
她一手彎曲以手肘抵住床,然後慢慢地撐起上半身,好不容易地,她終于得以倚坐在床邊;她的氣息有些紊亂,因為起身的這個動作消耗了她許多力氣。
他救了她的命,她該以什麼來回報他呢?
其實,對于他,她可是一點都不心存感激;若是可以,她還想偷偷地走掉,當作生命中沒出現過這個人。她這短短的一生幾乎都是在漂泊,認識最久的人,就是住在她隔壁的王大嬸,娘的喪事就是她幫忙料理的。她想自己是沒有機會再見到王大嬸了,只要再踏入她生活了三年的旗口鎮,她肯定會被那群人生吞活剝的。
她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牽扯,也不想再接觸人了;這番死里逃生,讓她決定了未來的生存方式──她決定要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雖然那將會非常艱苦,但總比讓他人以恐懼的語氣稱她是妖女來得好。
「妳已經自己坐起來了呀。」楊朔行捧著托盤走進屋子,手中的食物還熱騰騰地冒著白煙。「這里只有粥和青菜,妳就將就一下吧。」
他先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粥還很燙,等它涼一下再吃。」接著他走到床邊,「我差點忘了問妳叫什麼名字?」
風水雲看了他一眼,卻閉口不回答他的問題。
「不說?那我就隨便幫妳取蚌名字好了,這樣稱呼起來才方便。嗯,什麼名字好呢……」楊朔行雙臂交叉在胸前,思考著該給她取什麼名字好,「阿貓或是阿狗?這不好。小黃還是小白……這也太普通了。如果叫阿花或阿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