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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酒札 第2頁

作者︰馮君

沒料到底下是個凹洞--飛騅長嘶未竟,就先跌了個狗吃屎。

一人、一馬和兩袋酒,瞬間在地上滾成了一團,狼狽不堪、慘不忍睹。

當任烜追上,看到地上的景象時,臉都綠了。

他的美酒,全、毀、了!

※※※※※※

拎起哭得淒慘至極的竊馬賊,任烜平日溫和的脾氣都因灑了一地的美酒而火爆起來。

「小表!」任烜咬牙切齒的瞪著臉上烏黑又掛著兩條鼻涕、兩行眼淚的少年。「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麼好事,啊?」怒火上揚,他又用力晃了晃少年。

耙打翻他任烜兩大袋的酒,還竊走天子御賜的寶馬,這筆帳可難算了!

少年被任烜搖得頭暈腦脹,但身上的傷口又讓他痛得哇哇大叫。「好痛喔,好痛!哇嗚嗚--」

淒厲的哭喊聲令任烜嫌惡的皺起墨眉。

真的是好難听的哭聲,比殺豬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可還沒見過有竊賊從偷了東西一直到被抓,竟能持續不斷的發出這種哀號的。

任烜一手拎著少年,一手摀住自己一邊耳朵,「說,你為什麼偷酒?」

少年只是抽抽噎噎,支支吾吾了幾聲,聲音很模糊,讓人听不清。

「說清楚點!」任烜沒耐性的又問了一次。

「我沒偷酒啊……」少年哽咽道。

「沒偷酒?」任烜放下摀住耳朵的手,火大的朝灑濺一地的酒一指。「那地上的是什麼?你再敢撒謊,我就將你送官府!」

如雷的吼聲響徹整個樹林,甚至震落了好幾片樹葉,緩緩飄墜于地。

少年嚇得縮了縮。「我真的沒有偷酒,我……」他惶惶不安的看向任烜,被他眼里未曾消去的怒火嚇得越說越怕。「我只是要偷馬……」

他的聲音在任烜的瞪視下逐漸細微,變成一陣嗡嗡聲,消失了。

「偷馬?」任烜一怔,看向狼藉一片處,這才想到自己的寶馬亦有損傷,而自己似乎還沒替牠檢查傷勢。

一只手依舊拎著少年,他走到飛騅旁邊,蹲看著牠已腫得老大的左前蹄。

似乎是斷了吶……

忽然,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

本嚕!

檢查傷勢的手一僵,任烜狐疑一瞥頭,不經意看到少年抹嘴的動作。

他困惑的眼上上下下掃視了少年好幾遍,怎麼看都覺得他那雙黑漆漆的眼里有一抹詭譎的光芒在閃動,「你為什麼偷馬?」

好歹這匹馬也是皇上賜的,縱使牠的身價比不上地上那堆酒,也還是丟不得。

只見少年可憐兮兮的摀著兀自叫得響亮的肚子,吞了下口水。「我肚子餓。」

說完,他又偷偷往仍在一旁倒臥著的飛騅瞧了一眼。那一眼,飽含著饑渴的澎湃,如潮水般往飛騅張牙舞爪地撲去!

飛騅打了個寒顫,「嘶」的長鳴一聲。

這小表要吃牠!

那雙猶如餓虎撲羊般的眼眸,里頭閃動著嗜血的火焰,灼熱得讓牠感受到自己現在好似已被串在一根木棍上受著炙火的煎熬與凌虐。

那「餓」狠執著的眼神,讓牠這匹藝高膽大的寶馬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任烜掩示不住訝然,目光在飛騅與少年的臉上游走數次,發現飛騅的眼中似是閃著一抹飽受驚嚇的神色;最後,他放開那少年。

「肚子餓?」任烜撿了幾根木棍走向飛騅,彎來替牠固定好左前蹄。「這馬是很肥沒錯,但若你吃了牠,下一步也是要掉腦袋。」

什麼嘛,牠也是有在注意維持優美身段的耶!飛騅哼了一口氣。

少年沒有答話,看著任烜牽起飛騅,他的視線落在牠看似肥美的肚子上,口水不爭氣的又流下來。

好、好肥喔!一定很好吃吧?

接收到少年赤果果的熱情眼光,飛騅渾身一顫,馬毛也瞬間根根豎起。

任烜發現了飛騅的異樣,一回頭,竟看見成串的水珠不斷滴落在地上……

任烜重重的嘆了口氣。「小表,你很餓嗎?」他瞪著少年源源不絕流出口水的嘴巴。

少年連忙吸回淌在嘴邊的口水,眼巴巴的望著飛騅……他的眼中只有飛騅的肚子,忘神的點了點頭。

他很餓,在林子中徘徊了兩天,只能吃些野菜野果裹月復,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今日總算讓他發現有匹看來蠢到極點的馬被拴在樹旁,讓他迫不及待的想將牠牽走飽餐一頓,誰知道卻牽到一匹瘋馬啊!

「嘖!」任烜嫌麻煩似的順順頭發,想起了二娘平日諄諄教誨的俠義二字。

縱使在望見地上被打翻的美酒時總讓他心火上揚,但是丟著這個看起來早已餓到沒有辦法的少年在這兒,怕又會害了其它旅人,不如……

他心念一動。

「去折一根約三尺長的柳枝給我,約莫這麼粗。」任烜伸出手比了個大小。

※※※※※※

少年害怕的倒退好幾步。

「你……你要打我嗎?」柳條總讓他想起那些不留情落在自己身上的藤條和木棍,少年黑漆漆的眼里瞬間滿布懼色。

「我看來像是這種人嗎?」任烜狠狠地瞪了這不識好歹的少年一眼。

很像……少年趕緊用力吞下這句到口的話。想到剛剛這個人一臉要將自己剝皮的模樣,他心頭一寒。

見這少年僵在當場不回話,任烜差點又要抓狂,俠義精神與想一走了之的念頭在心中翻翻騰騰、激烈的大戰數回合後,他終究是選擇了前者。

找了棵柳樹,任烜抽出腰間的匕首,割了枝約莫兩尺半長的柳條,試了試重,他滿意的點點頭,再抓了幾把與雜草同生的蒲葦搓成了一根細繩,將之系在柳條的兩端。

少年好奇的睜大眼,看著任烜手上逐漸出現一把雖粗糙卻已成形的長弓。

又割了一枝柳條,任烜將一端削尖,搭上了弓,拉滿。

碧空朗朗,沒有雲。

此時任烜腳下忽然一動,一粒小石自他足尖激射而出,射向不遠處的草堆中。

一抹灰影登時彈起,這個動作同時驚動隱匿在草叢里的野雁驚叫數聲,幾只雁子亦被嚇得振翅高飛;由于事出突然,牠們沒了之前的井然有序,亂轟轟地在天空中四處飛,靜謐的樹林在一瞬間變得嘈雜不堪。

就是這個時候--

任烜趁著兩只野雁在空中即將交會的剎那,手一松,柳條「咻」地一聲射向天際。

伴隨接連兩聲淒厲高鳴,一團黑影迅速墜下,而逃過一劫的野雁也早已四散逃逸無蹤,林子在一轉眼間又回復原先的寧靜。

任烜放下弓,先自草堆里拾起一團灰色的東西,又往前走了幾步,拿起那枝箭,這才走回少年身邊。

「拿去。」他將串在柳條上的兩只野雁與被石子打死的一只野兔遞給少年。「這些夠你吃飽了,別再待在林子里,出去找個工作養活自己。」

少年目瞪口呆的由著任烜將東西往自己懷里用力一塞,再見他牽過那匹馬,轉身就要離去。

忽然,少年一個飛身,朝任烜撲了過去--

這一撲又狠又快,任烜沒料到少年居然會向自己沖來,他機敏的一側身,還是被抓住衣角!

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會一時不察,犯了背對敵人的大忌;任烜因這個察覺而流下幾滴冷汗,幸好,那少年並沒有要刺殺他的意圖。

「師父!」少年緊緊拉住任烜的衣袖,口里拼命喊著︰「師父,求你教教徒兒吧!」眼前的一定是天神派下來解救自己的高人,只要自己學會他那一踢一射,就不愁會餓肚子、更不怕會被人欺侮了!

任烜瞪向他那閃著渴求亮光的黑眸,毫不留情的一甩手。「不可能!」

自己要去新疆,原先可以從容自在的行去,現在酒沒了,到達目的地成了刻不容緩的事,怎會傻到帶個累贅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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