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俠眼中掠過怒意,淡淡道︰「我知道了,這就去接。」一路放開步子,跨出駙馬府門檻時,鐵青的臉已經帶了笑容。
「風音姑娘,勞累了。」何俠親自上前,優雅地扶了馬車中的女人下車。
風音落了地,對何俠緩緩屈膝行禮︰「駙馬爺。」聲音嬌怯,抬眼看何俠時,眼神也是怯生生的。
一同進了府,何俠將她引到後院,邊走邊道︰「王令剛到,姑娘的房間還未來得及布置。不如先到廳中喝茶,吃過晚飯,侍女們就該弄好了。」
風音低著頭道︰「風音是奉王令來伺候駙馬爺的,奴婢罷了,何須另行布置房間。駙馬爺就將從前侍女住餅的房隨便賞一間給風音好了。」停下腳步,剛好就在娉婷的房門前。
冬灼勃然變色,忍不住跨前一步,被何俠警告地掃了一眼,只能咬牙退下。
何俠柔聲道︰「既然如此,這件房空著也是空著,委屈姑娘住這里了。」
「多謝駙馬爺。」風音溫婉地笑了笑,朝何俠微微屈膝︰「風音先去房中整理行李,再來伺候駙馬爺用飯。」
「去吧。」
看著她推開房門,跨了進去。
何俠一聲不吭,轉身就走。冬灼黑著臉跟在後面。轉過假山,听見身後傳來錚錚琴聲,顯然是風音正在房中撥弄那具古琴。
冬灼煞住腳步,磨牙道︰「貴常青,你這個老不死的,欺人太甚!少爺,你怎麼……」抬頭時,發現何俠已經去遠了。
☆☆☆
白雪化盡,春天終于到來。
又是摘花入鬢時。
比之前年,四國情勢,已是又一副局面。
遍樂王宮內,大王與王後族系的關系就如薄冰下的暗流,漩渦越轉越急。
北漠上將軍則尹正式歸隱,帶著夫人嬌兒離開舊所。
東林大王在失望和悲嘆中病逝,東林王後在群臣跪拜下,莊嚴登上大殿中央最高的寶座。
而隨著白娉婷的死訊而來的,是鎮北王楚北捷的失蹤。
兩大名將失其一,剩下的小敬安王何俠卻沒有妄動。
要稱雄天下,須先臥薪嘗膽。
雲常駙馬寶劍在手,不動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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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常郊外。
夜深月明,草蟲低吟。
林外的小屋內,有白發老者盤坐席上,年輕的學生恭聲道;「弟子有一事不明,想向老師請教。老師在北漠開講授課已有多年,深受愛戴,為何定要離開北漠,到這雲常來?」
老者笑道︰「人老了,就怕死。四國即將大亂,不來雲常這個最安全的地方,倒要躲到哪里去?」
學生奇道︰「老師怎麼知道雲常最安全?」
「呵呵,天下名將,一個楚北捷,一個何俠。現在還剩誰?」
「楚北捷不知所蹤,何俠正在雲常都城當他的駙馬。」
「小敬安王怎會是甘心當駙馬的人?」老者嘆道︰「歸樂自取其禍,毀了敬安王府這道護國屏障,北漠走了則尹,東林失了楚北捷。一旦何俠領雲常大軍殺來,三國根本沒有可以應付何俠的大將。要避戰禍,除了雲常,還能是哪里?」
「老師結論下得太早了吧。」
「何俠的將才,還有誰可以比肩?」
「有。」弟子道︰「楚北捷。」
老者笑著看他,似寵溺地看著不懂事的孩子︰「楚北捷現在何方?」
那弟子倒也倔強,道︰「只要活著,他就仍是名將,仍是何俠的對手。」
「人活著有什麼用?如果像行尸走肉般,就算和何俠踫了面,也不過白送性命。」
「有一個人,定可以讓他重新振作。」
「誰?」
「白娉婷。」
老者笑問︰「白娉婷如今何在?」
弟子一愣,低頭道︰「她已經死了。」
「不錯,她已經死了。」老者撫著灰白的長須,低聲長嘆。
弟子還是不肯放棄,道︰「楚北捷若能為一個白娉婷振作,又怎知他不會為了別人振作?」
老者溫和的視線,落在弟子的臉上。蒼老的眼楮深處昏昏黃黃,但閃爍著智慧的火光。
「你可曾听過白娉婷的琴?」
「弟子沒有」
「你可曾見過白娉婷的人?」
「弟子沒有。」
「你可曾看過白娉婷請雲常公主在戰場上交給楚北捷的信箋?」
「弟子沒有。」弟子低頭答道︰「弟子只听過她的名字,听過她的故事。」
白娉婷,敬安王府的白娉婷。
她的名字已傳遍天下。
她的故事,卻尚未結束。
《待續》
番外危情
要弄懂一個男人,可能要花一輩子的時間。
而有的男人,你可能花一輩子也弄不懂。醉菊想。
番麓就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他比女人更像水,沒有定態,若細看,吊兒郎當的時候,眼里往往閃著犀利的光,若忽然變得惡狠狠了,活像個將要吃人的魔王,不一會,唇角戲謔的笑又會驀然浮出來。
那男人是個惡人。
他悠閑地舉著輕弩,將醉菊驅趕到純白一片的絕境,又不知為了什麼,發了瘋似的從狼群的尖牙利爪下搶了醉菊回來。
他雖救了醉菊的命,卻沒還給醉菊自由。
「你要是想跑,我會像逮兔子一樣地把你逮回來。」說這話的時候,番麓的嘴角有著邪氣的笑。
醉菊狠狠瞪著他,暗里發誓,她絕不會讓他逮到。
這個誓言無法驗證,整整一年,她根本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番麓是關人的專家,他總能看穿醉菊籌劃已久的逃跑計劃,輕而易舉地笑著戳破醉菊的美夢。
☆☆☆
「為什麼?」醉菊不甘心地問。
「你不是軍人,你沒學過徒手搏擊,你沒學過如何囚禁俘虜,你沒學過如何在荒山野嶺中追蹤敵人。」番麓反問︰「你怎麼可能從我手里逃掉?」
「為什麼要關著我?殺了我不是更好嗎?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番麓又反問︰「你真的不想活嗎?」
醉菊愣住。
在剛從昏迷中醒來的混沌間,想到娉婷的處境,她確實是不想活的。
但如今呢?
若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師傅怎麼辦?
她只能將吼聲放小了,冷哼道︰「我想不想活,與你何干?」
番麓愣了愣,也冷哼道︰「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說不定你就別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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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柔的城守,鐵桶似的囚室,醉菊仍是鍥而不舍地尋找逃跑的方法。
番麓這次終于惱了,抓著她的雙腕,凶狠地將她壓在牆上︰「你就這麼想回東林?」
「誰說我要回東林,」
「那是想去松森山脈了?」
「與你無關!」
「果然……」番麓仍舊按得她動彈不得,唇角卻又勾了起來,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緩緩道︰「原來白娉婷還在松森山脈。」
醉菊吃了一驚,緊緊抿上唇,把頭別了過去。
娉婷,娉婷如果還在松森山脈,只怕只剩下一副……
「你當初是拿著夜光玉釵去找援手的吧?」番麓硬將她的下巴扳回來,看見她眼中滾動的淚光,炯炯目光盯著她看了半晌,沉聲道︰「看來白娉婷在松森山脈不是凍死,就是餓死了。」
「胡說!你胡說!胡說,胡說!」醉菊沖著番麓大罵,哭道︰「她一定會被人救了的,說不定她有了氣力,可以自己走下山,說不定她……」
她驟然止了聲音,吃驚地發現自己正在番麓的懷里。她一生中,除了師傅,從未和一個男人靠得如此近。被番麓摟著,就像渾身被火擁著。
醉菊驚叫一聲,猛然把番麓推開︰「別踫我!」
她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番麓退開兩步,站穩了,臉色變了兩變。直到他轉身離開,醉菊才終于停止屏息,大大吸了一口氣進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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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麓晚上又來了,端著醉菊的晚飯,自備了一壺烈酒。醉菊低頭吃飯,他坐在對面,也不用杯,直接提著酒壺往嘴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