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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賞5 第13頁

作者︰風弄

「嫁給我。」

「為什麼?」

「你善琴,能歌,蘭心,巧手。跟那些女人比,我寧願娶你。」

「我……」

「我們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不相負?

永不相負,在哪里?

「你活,我自然活著。你死,我也只能陪你死啦。」

她的一笑一顰,就在空氣中,在花香中。

無所不在。

「王爺是要去打仗嗎?」

「王爺不必向娉婷解釋。現在娉婷的心中,除了王爺之外,不想再有任何牽掛。」

「娉婷孤零零地過了自己的生辰,王爺生辰那日,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他沒有做到,他負了她。

讓她踏著一地心碎,在利刃的寒光下,登上了遠去的馬車。

讓她流落在雲常,懷著他的骨肉,穿越雪山,吃盡人間苦楚。

讓她被圍繞的狼群,一片一片撕下血肉,咬斷筋骨。

「不!」楚北捷狂聲長嘯,嘯聲止後,毅然拔劍。

震懾天下的鎮北王的寶劍,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劍刀和地磚鏗鏘交踫,激起一瞬火花。

☆☆☆

楚北捷緩緩轉頭,看向陽鳳︰「是我負了她,你動手吧。」不再多言,仰頭閉目。

陽鳳沉默了一會,掙月兌則尹的懷抱,撿起地上的寶劍。寶劍很重,她要雙手才能握緊,就算用了雙手,仍顫得厲害。

劍刃指著楚北捷的喉頭,只要輕輕一劃,這當世名將,各國君王欲除之而後快的鎮北王,就要從這世上消失了。

滴答。

滴答……

靈堂中寂靜無聲,只有陽鳳的眼淚,大顆大顆,流淌不盡似的滴在地上。

她剛剛那般地恨這個男人,恨不得與他同歸于盡。此刻持劍抵在他的喉頭,她卻居然在顫抖。

娉婷,娉婷,讓你傷心哭泣,讓你絕望心碎的楚北捷,就在我的劍下。

他是否,也曾讓你幸福地微笑過?

「茫茫天下,你能去哪?」

「我要回家。」

「回家!」

「有人,在等我。」娉婷淡淡一笑,眼中閃過柔情和憧憬,悠然舉手,掠平鬢旁被風吹亂的發絲。

陽鳳清楚記得,娉婷站在窗前,她遠眺的方向,是東林,鎮北王的所在。

緊握著劍的手越顫越劇,交纏的指漸漸松開。寶劍「匡當」一聲,跌落在陽鳳腳旁。

楚北捷詫異地睜開眼楮。

陽鳳冷冷看著他︰「我不會讓你去黃泉打擾娉婷。她不想見到你。」她痴痴說著,伸手撫模著棺蓋,細聲道︰「娉婷,我知道,你累了。休息吧,從此以後,再不要為誰傷心啦。」

楚北捷凝視著棺木,心若死灰。

那里面,靜靜躺著他心愛的女人,他的王妃,他孩子的母親,他生前或死後,都沒有面目相對的娉婷。

不錯,他害死了她。

娉婷永遠不會原諒他,無論在人間或黃泉。

死,他無顏央求她的原諒;生,他無顏索取她的尸骨。

他傾心相求的絕代佳人,被他親手葬送。

「你說得對……」楚北捷眼中空空洞洞,泥塑似的,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你說得對……」他不舍地瞅著那具棺木,卻再沒有勇氣用顫抖的雙手觸踫它一下。

他有什麼資格踫它?

楚北捷轉身,他的眼里看不見什麼,沒有陽鳳,沒有則尹,也沒有路。

他忘了寶劍,忘了一切,走出大門,怔怔地看著前方,朝山林深處走去。在門口低頭吃著干草的駿馬嘶叫一聲,小跑著跟在楚北捷背後。

它不明白,為什麼主人進了一個屋子,出來後已經失去了靈魂。

則尹的手下看著這一人一馬遠去,低聲問︰「上將軍,此人是我北漠大敵,我們要不要趁機將他……」

則尹凝視著楚北捷的背影,搖頭嘆道︰「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大敵。」

赫赫威名的鎮北王,已經死了。

他的心,已經死了。

第六章

北漠大軍踏上回家的路。

若韓在途中接到了傳信兵帶回來的則尹的書信。

久經戰火考驗的心,隨著書信中逐行逐句的消息而下沉。

手中薄薄的書信也彷佛非常沉重,若韓雙手捧著,嘆息著看向森榮︰「白姑娘死了。」這位現在已經是北漠最高軍事將領的男人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

去了,那位風姿卓越的巾幗統帥已經去了。

死在天寒地凍的松森山脈,殘骨被豺狼拉扯散至四方,雪地中濯濯發光的,只余一支精致的夜光玉釵。

當初兵發堪布,面對著東林大軍談笑自若,誰想到這位奇女子,竟會是這般下場?

森榮問了許久,低聲道︰「是真的嗎?」

不相信,讓人不敢相信。

白娉婷,她曾一曲擊退堪布城下十數萬大軍。

僅憑一曲。

「上將軍夫人也病倒了。」若韓頓了頓,苦笑道︰「我們都錯了。」

森榮不解。

若韓道︰「楚北捷正是因為不知道則尹上將軍的隱居處,所以才夜闖軍營,虛言恫嚇。他跟蹤我們的傳信兵找到了則尹上將軍。」

森榮變色道︰「那豈不是……」

「他不是去殺人,而是去找人。找他的王妃,白娉婷。」

「他不顧死活夜闖軍營,不為國家大事,只為兒女情長?」森榮愣了良久,吐了一口長氣︰「原來楚北捷攻打雲常是為了白姑娘,這不是借口,而是真有其事。」

若韓點頭道︰「不錯。如今白姑娘命喪松森山脈,看來楚北捷的雄心壯志也被消磨了。他雖和我北漠有深仇,但到底也算是當世難得的英雄。」

又是可惜,又是可嘆。

一個是英雄,一個是佳人。

天意弄人。

兩位戰將都曾跟隨娉婷打過堪布之戰,心下惻然。沉默片刻,森榮沉聲道︰「不管別人怎麼想,我今晚要找個地方拜祭一下白姑娘。我得向管糧軍務要一些好酒好菜,還有,軍營中剩下的幾壇好酒,我也要了。上將軍,軍旅中將領不得喝酒,我向你討個情,讓我今晚喝個痛快,可行?」

「怎麼不行?」若韓感慨一聲︰「今晚,我們所有曾經參與堪布之戰的北漠將領,就在月夜下為白姑娘痛快醉上一場。」

長醉忘痛,怎能不醉?

這世間,又能有幾個白娉婷呢?

☆☆☆

天色為什麼一直那麼灰暗,暗得近似不祥。還是我的眼楮一直被蒙蔽著,不曾真正的睜開?

記憶中她曾被白雪圍繞,雪的芬芳撲鼻而來,沁人心肺。

她也曾,被五彩的霓裳包裹,果足在王府中別致的歌台上,低低清唱,回眸時,瞅見熟悉的人經過,被她的歌聲留下,駐了腳步,沉迷地听。

但都散去了。

什麼時候?什麼原因?巨大的悲哀沉甸甸壓過來,讓人不明所以,彷佛沒有理由,悲哀只是天命,辜負了這份自作聰明。

「大姑娘?大姑娘?」聲音好遙遠。

娉婷睜著眼楮,瞳孔漸漸凝起,有了焦點。目中倒印的人影有點熟悉,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這是哪里?她轉頭,想看看四周。但全身彷佛被痛打過,動一根頭發都會牽扯出渾身的痛。

「嗯……」娉婷緩緩吐了一口氣,忍耐著等待酸痛過去。

孩子呢?

對了,孩子!她驟然清醒過來,瞪大了眼楮,用雙手捂住小骯,急切地渴望模索到小小的動靜。

「別怕,我們已經喂你喝了藥啦。你,還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好的。」頭頂上的臉樂呵呵地笑著。

娉婷懸起的心放了下來,她望望上面的屋頂。多好,好像很久沒有見過屋頂了,每天都是岩石和白雪,彷佛永遠也見不著屋頂。

真好,終于獲救了。

「醉菊呢?陽鳳呢?」娉婷打量著四周。

「醉菊是誰?陽鳳?」那張方方正正的臉露出不解的表情,不一會,咧嘴,呵呵笑開了︰「哦,我知道,你說的是我們上將軍夫人。唉呀大姑娘,你還沒找到上將軍夫人嗎?都這麼久了,馬兒都生馬駒了,你還沒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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