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捷猛然站起,將她摔在床邊,怒道︰「你竟然不思悔改,還在玩弄詭計?」轉身便走。
「王爺留步!」娉婷猛然高呼一聲,讓楚北捷不得不停下腳步。
「娉婷已經想通了。」娉婷聲調仍然輕柔,語氣卻漸漸轉冷︰「既然八個月的忍耐都無法使王爺重新愛上娉婷,那娉婷又何必強留在這里。」
楚北捷霍然轉身,森冷道︰「你休想逃走。」
「不,」娉婷淺笑道︰「我要自盡。」
楚北捷嗤笑︰「以死脅迫,是最下等的手段。」
娉婷毫不理會他的嗤笑,繼續道︰「只有王爺時時刻刻陪著我,我才會好好活著。」
楚北捷狠狠道︰「在我手中,死也不是這麼容易的。」
堅定無比的雙眸半點不讓地對上楚北捷的炯然虎目,輕輕啟齒道︰「一個人要存心自盡,是誰也攔不住的。」
楚北捷猛然掀開門簾,滿天風雪狂涌進來。
「漠然!」
「在!」漠然急忙趕過來。
「把她,」指尖向屋內單薄的人影一指︰「好好看管起來,有一絲意外,本王唯你是問!」
第二章
漠然一夜不曾睡好,楚北捷臨去前深邃的一眼讓他整晚神經緊繃,不敢絲毫怠慢地看顧著屋內的娉婷。
誰知道她那張血色並不飽滿的唇中跳出了什麼話,竟使一向不動聲色的王爺失了分寸?
一夜風雪大作,沒有停歇過片刻。
漠然站在一旁,看著紅薔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哀求︰「好姑娘,你別為難奴婢。王爺已經生氣了。」
娉婷斜躺榻上,黑珍珠似的眼眸從容篤定,往紅薔一掃,帶著玩笑的口氣道︰「原來是為了王爺。」
紅薔連眼眶都紅了,急急搖頭道︰「不是不是……不為王爺,就為了姑娘自己,也不該這樣糟蹋身子啊。好歹吃一點,有什麼了不得的事,大冷的天,真餓壞了怎麼辦?」
娉婷打量她片刻,不禁心軟,展顏道︰「坐過來。」拉她坐在自己身邊,幫她撫平了因為急切搖頭而散亂的發絲,含笑道︰「傻丫頭,你不用急。」
「老天爺啊,我怎麼能不急?」被娉婷柔聲一勸,紅薔眼淚反而簌簌掉下來,抹著臉嚶嚶道︰「王爺說,姑娘要有個長短,他就用軍法治奴婢。王爺說過的話,從沒有不算數的。」想到楚北捷發怒時的森冷目光,打個寒顫。
「軍法無情,我也幫不了你。」娉婷仍是一派悠閑,往背枕上緩緩一靠。
紅薔瞧她那樣子,竟不曾有絲毫回心轉意,慌得站起來,拽著她的衣袖搖道︰「姑娘怎麼幫不了我,姑娘吃點東西,就是幫了我的大忙。」
娉婷恍若未聞,不知想些什麼,出了一會神,目光轉到紅薔處略停了停,竟閉上了眼楮,似乎打算睡了。
紅薔仍不甘休,求道︰「姑娘,你的心腸最好了,姑娘,你就不顧奴婢的死活嗎?」
「你的死活在王爺手上,」娉婷淡淡開口︰「我的死活,也在王爺手上。別求我了,求王爺去吧。」翻身對著里牆,不再作聲。
漠然冷眼看了一夜,第二天大早,急急趕到楚北捷的寢室。楚北捷身邊親隨卻道︰「王爺天未亮就練劍去了。」漠然又趕到楚北捷練武的小院,剛到院門後,已听見風雪呼嘯中鏗鏘之聲大作,兵器交擊聲叮叮當當不絕于耳,幾聲悶哼連著傳來。漠然吃了一驚,加快步子轉過院門。
楚北捷正與手下對打,手中未開刀的鈍劍橫劈豎砍,勇不可擋,幾乎每一交手,都會有一名手下橫摔出去。但跟隨他身邊的,哪個不是久經沙場的彪悍勇士,一旦被楚北捷打出陣外,連氣也不喘一口,便又抓起兵器猛沖上去。換了不熟悉他們的人,定以為是兩方在生死相搏。
漠然剛在院門邊站住腳,眼前一花,一個人影已沖到面前。他反應奇快,舉手一抓,扶住險些直直撞上院牆的羅尚,低聲問︰「怎麼樣?」
「你總算來了。」羅尚也是楚北捷身邊親衛,見了漠然,頓時松了一口氣,低聲對漠然道︰「快勸勸王爺。王爺今天瘋了一樣,清早在雪中和我們對打了將近半個時辰,再不停下來,我們這班兄弟恐怕要在床上躺十天八天了。」說是這麼說,他彎腰拾起摔在地上的劍,吼叫一聲,又沖了上去,恰好迎上楚北捷回身一擊,連忙雙手奮力舉劍一格。
「鏘」,金屬踫撞聲清脆響亮。
羅尚雙臂幾乎全麻,鈍劍鏗當一聲掉在地上。楚北捷臉無表情,吐出四個字︰「不夠用功。」左腳無聲無息伸出,就勢在羅尚腰間一挑,又將他踢得滾出場外。
「王爺,屬下有事稟報。」漠然站在場外,沉聲道。
楚北捷似乎正等漠然,聞言後退一步,抽回兵器,環顧一周,揮手道︰「今日到此為止,你們都下去吧。」
已被教訓得幾乎直不起腰的親衛們如逢大赦,連忙應是,扶起摔在地上的同伴退出小院,臨走前不忘遞給漠然一個感激的眼神。
「有什麼要稟報?」楚北捷放了劍,接過婢女送上的熱毛巾。寒風大雪,他僅著一件單衣,卻練出一身大汗。
「紅薔勸了一夜,娉婷姑娘還是滴水不肯沾,屬下想……」
砰!
楚北捷一掌擊在木桌上,霍然轉身,冷冷道︰「區區一名女子,你竟然看不住嗎?要一大早過來稟報?下去,本王不想再听見這個名字。」
即使面對百萬大軍,楚北捷也從未試過如此失態。漠然噤若寒蟬,哪里還敢說什麼,肅然應道︰「是。」退到小院門口,躊躇片刻,抬頭看看楚北捷的背影,透出沒有一絲回旋余地的堅決,暗自嘆了幾聲,轉身離去。
☆☆☆
情況還在惡化。
自第一夜後,任憑紅薔怎麼哭喊哀勸,娉婷再也不肯發一言。
不但飯食,就連飲用的茶水等一應物品,熱騰騰送進房間,便原封未動端了出去。
紅薔請了漠然到屋外角落,低聲道︰「這可怎麼辦?已經兩日了,再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熬不住。楚將軍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漠然清俊的臉露出苦笑︰「能怎麼辦?難道用軍中的刑法對付她嗎?她這個樣子,強灌飲食只能使情況更糟。」
兩人愁眉站了一會,商量不出辦法,只好又回屋中。
娉婷在屋中,手持一卷書細看,悠閑自得。她不要紅薔幫她梳頭,自己挽了一個松松的斜雲髻,束起的青絲用一根簪子插著,側邊幾縷發絲垂落在肩上,襯著因為不肯進食而沒有一絲血色的臉蛋,說不出的清雅秀麗。見兩人入屋,抬頭對他們淡淡一笑,就算打過招呼,又低頭繼續看書。
漠然原來料想她是蓄意威脅,若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尋常把戲,倒沒有什麼。熬到今日,娉婷越自在,他就越心驚,思量再三,對紅薔道︰「你好好看著,我去去就來。」
轉身出廳,吩咐了門外的守衛好生看顧,咬咬牙,朝楚北捷書房走去。
走到半路,迎面撞到一人,笑著問︰「楚將軍步履匆忙,這是要去哪里?」
漠然抬頭一看,一張久未看見的面孔跳入眼簾,訝道︰「醉菊?你怎麼來了?這麼大的雪,霍神醫竟肯讓你冒風雪而來?」
「清晨出發,次日中午趕到,不敢稍有停頓。」醉菊穿著侍女的服飾,抬頭看看天︰「這個鬼天氣,這會才稍停了停雪,要不是王爺親筆書信中再三警告不得延誤,師父萬萬不肯放我出來。唉,今年冬天暴雪不斷,師父的腿又開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