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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賞2 第19頁

作者︰風弄

「大王!」王後驚呼︰「難道大王到現在還不相信楚北捷的狼子野心?殺我王兒的定然是他。事到如今,怎麼大王竟糊涂了?」

「就是事到如今,寡人才不糊涂了。」東林王沉聲對王後喝了一句,低頭看著腳下淚流滿面的楚在然,嘆道︰「但國事已有變動,一切無法挽回。卿還有什麼進言,盡避說吧。」

楚在然身體劇顫,咬牙道︰「老臣斗膽,請大王下達王令,讓位與鎮北王。」

「什麼?你瘋了?」旁人皆震,群情頓時洶涌。

「楚在然,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楚相快快收回此言,您老糊涂了!」

「老臣沒有發昏,大王。」楚在然抬頭看著默不作聲的東林王,老淚縱橫道︰「四國紛亂多年,東林軍曾三番四次攻佔他國,結下深怨。如果東林發生內亂,國力稍顯微弱,仇敵群起報復,四國中第一個被滅國的,就會是我東林啊。為了我東林,請大王自願讓位,以免釀成內亂。老臣……老臣說出這等叛逆之語,自知死罪,甘願立死。」頭重重在打磨得閃閃發亮的大理石地板上連磕幾下,聲聲見血,染得滿臉鮮血。

白發血容,猙獰中無限淒涼。

王後等本欲叱罵,見他這般模樣,驀然心中發悸,都不忍地別過臉去。

殿中一時無聲。那小太監還跪在地上,一直打著哆嗦,怯生生道︰「大王,鎮北王爺……還在殿外。」

眾人心中凜然,殿外毫無動靜,空氣中卻充滿了風暴前的詭異,隔著一重牆,誰知牆倒後是何等地獄。

東林王長嘆一聲︰「罷。請他進來吧。王後及其他人都到殿後去,右丞相留下。」

「大王……」王後輕輕低呼一聲。

「王後去吧。」

眾侍女攙扶了王後離去,偌大的殿里只余東林王和楚在然。不一會,听見大門被輕輕推開,外面熊熊火光撲進眼來,略一閃,火光隱去,大門重新關上。

面前已經站了一人,一身滿鋪塵土的盔甲,面容俊朗,氣勢不凡,手按腰間寶劍,嘆道︰「王兄見了北捷,心里滋味一定很難受吧。」正是為東林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鎮北王。

見東林王不語,楚北捷輕輕苦笑︰「其實北捷見了王兄頒下的王令,心里的滋味又何嘗不和王兄一樣?」

「大錯已成,追悔不及。」東林王別過臉,朝楚在然淡淡道︰「右丞相,你起草吧。」

「謹遵王命。」楚在然提筆,也怔了半日,放下了筆。他為大王起草王令數十年,經驗豐富,偌大的長篇文書,中途毫不停頓一氣呵成,待停筆,一篇洋洋灑灑的讓位王令已成,上面滴著幾滴老淚,化成幾點墨跡。

楚在然放下筆,捧著王令,必恭必敬跪到東林王身前雙手遞上︰「大王……請大王用印……」聲音哽咽。

東林王瞥一眼面無表情的楚北捷,他兄弟感情親厚,向來一同談笑國事,不料竟有今日。他掏出大王玉璽,在這道決定東林未來的王令下用了印,連同大王玉璽一共交給楚在然,強笑道︰「交給東林下一任國主吧。」

楚北捷靜靜站在遠處。自從楚在然提筆,他就沒有說過一個字,仿佛是被念了咒語般成了雕像,只有一雙怎麼望也望不透的眼楮,注視著大殿內的每一個動靜。

接過楚在然雙手遞上的大王玉璽和讓位王令,楚北捷默然良久,忽然抬頭道︰「王兄,我能否用這個寶座,向王兄換兩樣東西?」

東林王轉頭凝視他,動唇︰「你說。」

「一樣是王兄的允諾,絕不追究這次攻城眾將的過錯,東林一切如常。」楚北捷道︰「至于我,我乏透了,再也不想留在朝廷,請允我歸隱。」

「不追究叛軍,你認為我會答應?」

楚北捷信任地點頭道︰「問罪這批軍隊的猛將,將削弱東林軍力,招來更大禍患。王兄若不是為免生靈涂炭,怎會甘願讓出王位?唉,我雖是無雙猛將,論為王,卻遠遠不如王兄的胸懷。」

東林王深深凝視楚北捷︰「王弟要的另一樣東西,又是什麼?」

楚北捷的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鎮北王府,東側小院內,桌上的……」他輕道︰「一把古琴。」

第十五章

東林都城一夜易了兩次主,只有身在其中才明白里面的驚心動魄。

次日清晨精兵盡散,百姓們渾渾噩噩在各自家中被關了一晚,只曉得昨夜通天火光,殺聲不斷,但大王還是大王,王宮還是王宮。

後宮安置妥當,被囚禁的官員們都送到王宮。東林王逐個召見將領,不但不加斥責,反而安撫鼓勵一番,右丞相起草嘉獎王令,把個叛逆行為調個頭寫成君王有難眾將不畏生死攻城護駕。

大家心里都明白怎麼回事,磕頭大呼萬歲。

除了攻城時的對陣和少數人頑抗外,死傷不多,也有王令下達命官員厚加撫恤。

而曾經顯赫一時統領整個東林兵力,他國兵將聞之喪膽的鎮北王,已遠離。

黃塵大路中,一隊沒有旌旗的車隊緩緩而行。

隊中有車有馬,騎馬者人人臉色冷漠,眼楮時有精光閃過,顯然都不是易與之輩。兩車婦孺在中間,另有兩車不知內裝了什麼,車轍深陷泥中,看起來非常沉重。

其中一輛馬車,裝飾雖不華麗,樸素中盡顯貴氣,從車轅到輪子所用都是難得的上好木料,造型古樸大方。

餅了漫長一夜的楚北捷,此刻正坐在車中閉目。

東林大事已了,經此一役,東林王不會再疑他殺害兩位王子。

但父親失去了兒子,王兄失去了王弟,東林也失去了護國大將。

這一場劫難余下的後果,將要東林用多少年承受,連楚北捷也不敢想象。

而毒藥,出自她的手。

楚北捷舉起雙手,看著虎口被劍磨出的厚厚老繭。記得她的手,縴縴十指,白而細女敕。這手撫琴,摘花,原來也會調藥。

「最毒……真是婦人心?」漆黑雙楮徐徐眯起。

不願讓人看清自己眼底,閉目再陷入沉思,漸漸呼吸均勻,似將睡去。

大路凹凹凸凸,馬車顛簸,一步一步,離過去更遠。

車輪似乎踫到石頭,猛然顛了一下,楚北捷均勻的呼吸斷了,坐直身子,忽然若有所覺,喝道︰「停車。」

掀開車簾,身軀驟然劇震。

路旁靜靜站著一道縴弱背影,一手牽著馬匹,一手垂著握住韁繩輕輕掃觸及膝高的草兒。听見車隊停下,徐徐回過頭,露出一張絕不令人驚艷卻比任何人都能震撼楚北捷的臉,輕輕啟齒嘆道︰「王爺,白娉婷赴約來了。」

見面前大隊人馬連同楚北捷都木雕似的不能動彈,白娉婷紅唇微揚,勾起一絲淺笑︰「實不相瞞,娉婷一直不安惶恐,不知王爺會如何處置我,故在路旁等待王爺車隊。若王爺與娉婷擦身而過,那是你我緣分已盡,娉婷也算實踐了到東林見王爺的諾言,從此兩不相干。」

楚北捷目光一刻不離娉婷的淺淺笑容,沉聲道︰「我察覺了。」

「那……」白娉婷清楚地吐字︰「白娉婷從此就是楚家的人了。」

「楚家的人?」

「王爺忘了?我們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楚北捷一字一頓,冷冷重復︰「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白娉婷的眼楮美麗如初︰「王爺忘了我們的誓言?」

「我記得的。」楚北捷點頭。

「誓言猶在,」白娉婷盈盈走前,伸手,遞到楚北捷面前,動情道︰「讓娉婷隨王爺到天涯海角,從此榮辱都由王爺,生死都由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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