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不慌不忙道︰"如果有一種不會被檢驗出來的藥,那就不成問題了。"
"有這樣的毒藥?"
"也不算是毒藥,只能說是一種迷藥。"娉婷笑道︰"這是當年我閑著無事自己配出來的方子,放進飯菜中後,用各種方法都檢驗不出,大人吃了後會昏迷十多天,而且脈搏變弱,象隨時撒手而去的樣子,但過後就會清醒過來。"
北漠王喜道︰"如果可以瞞過檢驗,問題便迎刃而解。沒想到小姐居然有這等本事,不知道煉制這藥需要多長時間?"
"配方所需草藥四處可得,我們時間不多,必須趕在堪布被攻破前使東林王陷入昏迷,"娉婷思索著回答︰"一天時間,我可以配出一劑來。"
"好!"北漠王笑道︰"東林王忽然昏迷,東林王族一定大亂,光是為了鎮服東林內部蠢蠢欲動想爭奪王位的各派,楚北捷就不得不領兵回到東林去。"他笑了一會,似乎想起旁事,嘆了一聲。
陽鳳不解,娉婷卻明白過來,微微一笑︰"大王忽然感嘆,恐怕是在嘆這藥效力為何竟讓人哭笑不得,只昏迷十幾天就蘇醒過來。如果有一種可以躲過檢驗而又可以致人于死的毒藥,讓東林王一命嗚呼,豈不一勞永逸?"她說中北漠王心思,毫不顯得意之態,反而幽幽嘆道︰"我費了不少心血,不斷改良配方,卻還是無法使它取人性命,否則歸樂就不會被東林屢屢侵犯。也許天意如此吧,如果真配出這樣一種毒藥,從此哪國的權貴都不能安寢了。"
陽鳳听在耳里,想起正在堪布浴血奮戰的則尹,心生感觸,微不可聞地輕聲道︰"世人皆好殺戮,這是何苦?"
北漠王到底是大王,最為實際,很快轉回正題︰"配好迷藥後,我會立即命人交給我方的人,好擇機對東林王下藥。不過配藥加上路程來回需要時間,堪布現在岌岌可危,小姐有何建議?"
"大王考慮得很對。"娉婷料到北漠王會有此問,好整以暇道︰"我們應該一邊派人對東林軍散發謠言,說東林王族內斗,東林王病危,謠言一旦傳入楚北捷耳中,楚北捷開始不會在意,但一定會派人回東林打听消息,這樣可以保證東林王昏迷的消息早日傳遞到東林軍中,逼楚北捷回軍。"
北漠王雙眼射出欣賞目光,贊道︰"小姐果然厲害,思考周全,攻敵攻心。"
"大王過獎了。"娉婷斂眉垂眼,不卑不亢,淡淡道︰"另一邊,萬一讓東林突破堪布防線,敵軍將會勢如破竹向北崖里進發,到時候恐怕東林王的任何消息都無法阻擋楚北捷的勁騎。所以,必須派遣可以對抗楚北捷的人守衛堪布,讓楚北捷覺得要攻進北崖里並不是短期內可以辦到的事情。"
"除了小姐,再難找到一個更適合的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北漠王哪會遲疑,取餅早準備好的兵符王令,走下台階,雙手遞給上兵符王令。北漠王凝視面前這個即將接掌北漠邊疆最高軍權,看起來柔弱萬分的女子,沉聲道︰"小姐好自保重,北漠就看小姐的了。"
陽鳳深深吸進一口清冷的口氣,走到娉婷身旁︰"我會給則尹手寫書信一封,向他說明關于你的事。有他在,你不會遇上將士不服新帥的頭疼事。"
娉婷手持兵符王令,不語獨立,心已飛往遠方刀光劍影的堪布。怎能不感慨,即將與楚北捷再遇,這次,會隔著千軍萬馬、血跡斑斑的戰場對壘。
第六章
一天後,迷藥已經煉制妥當。娉婷也不再次進宮,直接將迷藥交給陽鳳,交代了用法,囑咐道︰"不要弄錯了,只有迷倒一個人的劑量。"
陽鳳小心翼翼接過,不解地問︰"怎麼不多配兩劑,萬一出錯,那就什麼都完了。"
娉婷高深莫測一笑︰"我有自己的道理,你不用問,能潛伏進敵國君主身邊的都是智勇雙全的人物,絕不會魯莽行事浪費藥劑,放心好了。"
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陽鳳也安心下來,將迷藥貼身藏好,道︰"我一會入宮將迷藥親自交給大王。護送你的車隊隨時待命出發,只等你的決定。"她從袖中取出一封蓋了上將軍府的戳印的信箋,交到娉婷手里︰"這信你收好,見到則尹的時候交給他。"
"你將我的事情都寫在上面了。"
"讓他知道全部情況會比較好,也方便你指揮大軍。"陽鳳見娉婷漆黑的眸子中隱隱藏了狡黠笑意,臉上頓時飛起兩片紅雲,警告道︰"不許偷看,里面除了說你的事,剩下的是夫妻間的私話,小女孩兒也看不懂。"
娉婷笑道︰"既然看不懂,看看又何妨。"見陽鳳跺腳,搖頭嘖嘖道︰"虧你還是上將軍夫人呢,怎麼不知道要心懷城府,倒被我一激就激出來了。我身負重任,要上戰場廝殺去了,吩咐護送的車隊這就上路吧。"說罷跨出房門。
"娉婷!"
"怎麼?"娉婷轉身,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裝出一副瀟灑模樣出征對抗楚北捷,如果陽鳳這個時候演一出淚眼告別,那可會招惹得連她也要忍不住哭起來。
被人知道新主帥紅著眼圈上路,北漠大軍怎會心服?
陽鳳追出房門,在娉婷面前四五尺處煞住腳步,漆黑的眼珠盯著娉婷片刻,垂首道︰"你到底是女孩,做主帥就好好呆在帥帳里籌劃,千萬莫逞強親上戰場。"
娉婷愕然,半天才听明白,心下感動,輕輕握住陽鳳的手,柔聲道︰"放心吧,我哪能這般不愛惜自己?剛剛說什麼上戰場廝殺,我鬧著玩的呢,我又拿不動刀啊劍的。時間不早,我真要走了,等大勝回來再看你生的寶寶,哦,那時候寶寶應該還沒有出生吧?"
陽鳳難過,勉強控制快涌出來的眼淚,咬唇責道︰"當了主帥還鬧著玩。"默然半晌,眼淚淌下。
抬頭時,娉婷已不在面前。遠處花園盡頭小門綠袖一閃,人遠去了。
馬車疾馳,黃沙滾滾,幾乎讓人看不清前路。
娉婷掀開簾子,眯著眼楮審視附近地形。頭很疼,在馬車上的這段時間,她將堪布附近的地圖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個坡地山峰河流的名字方位熟記于心,北漠王交給她的關于北漠大軍中的情況也分析清楚,每個將領的名字和專長都背誦如流。
"堪布快到了。"娉婷自言自語,禁不住又開始嘆氣。
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看地圖和名冊,幾乎將所有需要知道的事都溫習得滾瓜爛熟,可依然不能稍減自己的頭疼。每當想起到達堪布後必須面對楚北捷,她的頭就不可救藥的嗡嗡作響。
被楚北捷狂攻的堪布,一定正處于最為難的時候。如果守城的不是北漠名將則尹,恐怕未等她到達,堪布就被攻陷了。
她真的可以對抗楚北捷?
車輪每滾一輪,她就更靠近那個男人一步,更情不自禁猜想他在沙場上威風凜凜的模樣。
不去想他,不去想他,娉婷緩緩搖頭。
深深呼吸一口空氣,慢慢張開眼楮,瞳眸凝邃中染上一絲堅毅,堪布之戰,已經不是東林和北漠的戰爭,而是楚北捷和白娉婷之間的較量。
她真的想贏?娉婷靜靜凝視身邊宛如千金重的兵符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