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語無倫次」的龍七,他講的為什麼都听不懂呢?難道是自己的悟性不夠?虛宏大師在意外之余,也在皺著長眉苦苦思索︰這螞蟻搬家竟然和巨浪滔天也有關系?看來真是佛法無邊呀!
這群老實和尚根本就沒想到龍七在那胡說八道呢。
趙承寰起初是發怔,然後就隱忍不住,失聲大笑︰
「哈!炳!什麼狗急跳牆,是在說你自己吧?虧你想得出,七見呀七見,你可真是個妙人!」
龍七見自己的—番胡說竟讓眾僧人陷入苦思,也不禁覺得好笑。再听趙承寰的話,他卻靈機一動,不如將計就計。于是,他立刻垂眉斂目︰「三殿下,小僧說法只是流于戲說,您若想听真正的佛教大法,我可以帶你去見一個人,保管你不虛此行!」
趙承寰停住笑,注視著龍七好一會兒,後者也坦然相對。于是,趙承寰再次笑了︰「好,我這就跟你走一趟!」
龍七喜出望外,忙站起身來,前頭帶路,虛宏大師心知龍七是元元大師所推薦,而元元大師又與三殿下趙承寰關系匪淺,恐怕是有要事相商,便合十送客,並不阻攔。
龍七帶著趙承寰穿越大雄寶殿,向法華寺後山而去。後山是寺內大師清修之地?平時很少人來。這里到處種植著蒼松翠柏,許多高塔矗立其中,遠遠望去,有種莊嚴神聖之感。
趙承寰越走越驚,他忍不住停下腳步,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七見,你帶我去哪里?」也難怪他猶豫不決,畢竟他這時孤身一人,沒帶一個侍衛,若有意外,豈非連個報信之人都沒有。
龍七嫌他多事,上前—把拉住他︰「反正你也來到了這里,難道還想後悔嗎?快走吧!」他那樣子簡直像是挾持人質。
趙承寰看看龍七抓住自己的手,更加疑惑了︰「七見,如果你這樣的人也能當和尚,那法華寺內還真是‘藏龍臥虎’呢!」
龍七白了趙承寰一眼,他可不管什麼皇子不皇子的︰「你這人還真是羅嗦,怪不得喜歡听那個老和尚講經,不過,你已經來到這里,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趙承寰眉毛高挑,「哦」了一聲︰「看來,我是上了賊船了!」
龍七「嘿嘿」笑了︰「我可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完成任務就成。」
「任務?」趙承寰再次上下打量他,「莫非你早有預謀?」
「三殿下,七弟在跟你開玩笑,還望殿下海涵!」一道清朗的話聲傳來,—名秀美無儔的青衣少年從樹後走出。
趙承寰頓感眼前一亮,心中暗暗贊嘆。只覺他與龍七相比,一個俊朗灑月兌,一個清秀出塵,卻是各有魅力︰「閣下是……」
「草民龍文天,見過三殿下。」龍文天略施一禮。
趙承寰示意他免禮,才問︰「二位引我來此,意欲何為?」
龍文天面色一正︰「三殿下,草民實在是奉命行事,敝主人有一件禮物想贈與殿下。當然,收與不收,還在殿下自身。」
「你家主人是……」趙承寰不問禮而問人,足見其行事氣度。
「我家主人的姓名于殿下並無實際意義,倒不如殿下親自去看一看!」龍文天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還是想讓趙承寰隨他走。
也許是龍文天的態度誠懇,也許是龍文天的外表很容易得人信任,反正趙承寰不再猶豫,他略一抬手︰「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龍文天微微一笑,原本清俊的眉目添了幾分生動和亮麗︰「三殿下言重了,請!」
三人一直向山頂而去,四周的草木茂盛,但不知為什麼總給人蕭瑟之感。再加上獵獵的風聲,偶爾的山鳥泣鳴,趙承寰的心卻是越來越不安了,怎麼了?莫非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嗎?
風越來越大了,把三個人的衣服吹得上下翻飛,趙承寰俯視著腳下的群山,只覺驚心動魄,寒意頓生。正欲發問,偶一抬頭,卻見了一幅令他畢生難忘的畫畫。
山頂並排生著兩棵粗可抱懷的老松,它們虯枝斜伸,高聳入雲,錯節糾纏的須根盤臥在地,本已佔意盎然,蔚為壯觀。而就在這古松吟風之下,一座巨大的畫屏赫然展現。
趙承寰目注畫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那竟是一幅千里江山圖。圖上山勢巍峨雄奇,江水恣意縱橫,其間有都市的繁華錦繡。面對如此壯麗的山河,趙承寰只覺心若狂流澎湃,不能自己。就在他神魂動蕩之時,一個人從畫屏後走了出來。
趙承寰的心又是一陣波動,那人……那人……他的白衣上飛舞的是雲霞的絢爛,他的眉宇間凝聚的是江山的秀美,他的唇角牽扯的是大河的奔騰,他的眼楮……似是映襯著紅塵的興衰,歷史的更迭,他……他是誰?
雲天夢並沒有去看趙承寰,他目注著畫屏好—會兒,才緩緩地開口了,但目光仍然留戀在畫上︰「三殿下,這屏風好嗎?」
趙承寰穩定了下心緒,才點點頭︰「好!」
「好在哪兒?」
趙承寰想了想︰「讓人神為之眩,魂為之奪!」
雲天夢笑了,這才轉頭對著趙承寰︰「你不覺得這畫面缺了些什麼?」
趙承寰不明所以,而雲天夢已經揮動著了手中毛筆,迅速地在畫屏上勾畫起來.趙承寰目光—凝,眨眼間,一只碩大無比的雄鷹已經躍然屏上。
「再美的江山,若無生氣,也難動人。你看,多了這只雄鷹讓這畫屏突然有了主宰,自然足青山愈加巍峨,江水愈加秀麗了。」雲天夢自然是話中有話。
凝視著畫中雄鷹,趙承寰心有所思,遲疑著,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只可惜此時江山太過廣闊,雄鷹翅弱,卻無一統之力。」
雲天夢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于中大筆一揚︰「筆在我手,我自然可以讓鷹有雄霸之姿。」話一落,他神色一肅,「只要三殿下有展翅之心!」
趙承寰內心震動︰「什麼意思?你……」
雲天夢劍眉一挑,右手微動,只見他手中筆連連震顫,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立刻映現于千里江山之外,「臨尊天下!」
「你……」趙承寰再也無法強裝鎮定,「你到底是……」
適時,一直旁觀的龍文天上前遞給趙承寰一封信,趙承寰驚疑地地打開來︰
字諭三殿下︰
爾來兩年矣,不覺別之匆匆。老衲深知殿下大略雄才,常懷問鼎之志,心懷蒼生,時思社稷之安。惟勢單力孤,壯心難酬。今持信之人,乃不世之才,胸藏萬千甲兵,若欲定國安邦,惟是人也。老衲只恐其人恃才倨傲,難下于人,言行之間,必是鋒芒畢露,萬望殿下容之,忍之,諒之切記︰若用其人,必得完全信任,否則徒惹大禍。以殿下胸懷,當能以江海之容,廣納百川。
元元頓首。
一口氣把信讀完,趙承寰立即喜上眉梢︰「原來是外祖……元元大師的授意,當真是想不到。承寰何其幸運,竟能得兄台之助!耙問尊駕姓名?」
「雲霄。」雲天夢仍然用化名。
「你就是雲霄,隆天苑之主。承寰早听說過你的大名,而且錢國舅的案子不是你幫王丞相解決的嗎?」
「噢!錢運已撤消訴狀了嗎?」雲天夢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
趙承寰似乎想笑︰「你沒看到當時的情景,錢國舅那情急的模樣,真是生怕父王降罪王丞相父子。父王對他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除了驚異之外,便是莫名其妙了。不過,這也好,父王本就在為這件事左右為難,現今正可順水推舟,容貴妃那里也可以有個交待了。雲兄,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如何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