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穩住司徒寧靜的手放開,男子隨即退至涼亭外低頭行禮道︰「是我唐突、僭越了。」
「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司徒寧靜搖搖頭,澄澈如鏡的眼瞳轉向男子發聲處,突然很想知道對方是誰。他低柔的嗓音、熾熱的氣息……剛剛貼近自己身體的感覺,在在都讓她覺得熟悉,但不可能,如果是自己認識的人,她沒理由認不出他是誰。
「閣下是誰?」這里是銀舞殿,絕非一般人可以輕易踏入的地方。
司徒寧靜的問題讓男子一怔,黑瞳閃過一絲難以辨識的情緒,隨即開口自報身分道︰「在下‘任無痕’,是太子的保傅之一,現下或許公主不記得了,但當年您也曾在東宮听任某上過課呢!」
任無痕……太子保傅……司徒寧靜在心里念著這個名字,好像有什麼從腦海里一閃而逝,快得讓她根本無法抓住。
為什麼什麼都記不得?年幼時自己確實在東宮上了好幾年的課,為什麼那些記憶現在都變得模模糊糊?
司徒寧靜迷惘困惑的表情,讓任無痕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
「公主貴人多忘事,再說那已經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忘了也就算了。」
司徒寧靜听出他語氣中的諷刺,卻又不知該從何解釋,畢竟她也是剛剛才發現自己似乎失去了某部分的記憶,但這位任師傅怎麼說也是一個外人,她也不能和他解釋更多。
「不知任師傅來此有何指教?」司徒寧靜不以為意。
既然曾經是太子保傅,那麼他一定是奉了太子命令而來,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失禮。
「我听說公主中了毒雙眼失明。」任無痕說出此行的目的。「任某略通醫理,特別來此為公主把脈。」
「是嗎?那麼有勞任師傅了。」既然是受了太子的托付,司徒寧靜十分客氣地道謝。
任無痕舉步向前,同時開口道︰「失禮了。」
司徒寧靜輕輕頷首,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任無痕探出手指搭向她細女敕的手腕,認真地檢視著……
她的脈象時強時弱,十分不尋常,而且還有一股異常的寒氣在她周身竄流,這是……唯有中了某種奇毒的人,脈象才會變得如此奇怪!
懊死!是他們!居然是他們潛入皇宮對司徒寧靜下毒!
任無痕的臉色在瞬間變得鐵青無比,黑瞳也盈起冰冷殘酷的殺意,但這些司徒寧靜都沒有看見,只隱約感覺到任無痕在為她把脈後,呼吸似乎變得沉重。
「任師傅?我的情況很不好嗎?」司徒寧靜猜測。「算了,其實就算大家不說我也明白的,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萬幸,我不該再奢求更多了。」
「就算一生失明也無所謂?」當司徒寧靜欲抽回自己的小手時,任無痕突然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以前所未有的激動語氣問道︰「你還年輕,未來的日子還這麼長,你真的能忍受雙眼看不見的日子?你不是曾經說過,這天下如此遼闊,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用自己的雙眼看遍這天下,用自己的雙腿行遍天下路?」
「你……你怎麼會……」司徒寧靜錯愕地瞪大眼。
她曾經說過這些話嗎?什麼時候?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任無痕到底是誰?自己為什麼始終對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腦海里卻沒有屬于他的記憶。
「你的雙眼會痊愈的。」任無痕對著司徒寧靜保證,低頭看向她,卻再也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一直知道司徒寧靜美得攝人心魂,但過去從來沒有機會像此刻一樣,可以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以目光飽覽她的美麗,那雙澄澈如湖面的黑瞳雖然暫時失去了功能,卻絲毫無損她的美,反倒為她添加了一絲荏弱、楚楚可憐的氣息。
在得知司徒寧靜被人毒瞎雙眼的剎那,他憤怒得想拔劍殺人,但不知為何,內心深處卻又多了一絲欣喜,因為雙目失明的銀鏡公主不再那麼完美無缺,不再是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觸及的仙子,正因為她看不見,他才擁有此刻這深深凝視著她的機會。
倘若,司徒寧靜的雙眼不會痊愈,那麼,他或許能永遠隱藏自己的秘密……
「任師傅?」司徒寧靜見他許久都不說話,出聲問了一句。
「公主請放心,任某一定會竭盡全力為公主尋找解藥的。」任無痕回過神,十分慎重地允諾。
任無痕松開手,對司徒寧靜彎身行禮,跟著輕功一點,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任……」司徒寧靜想開口喊人,但眼前哪里還有任無痕的蹤影,就在這個時候,風中送來了清脆的鈴鐺聲,讓她知道如意已經來到附近了。
「公主?您怎麼站起來了?是不是累了想回去休息?」如意一看到司徒寧靜站在涼亭外,小碎步地奔向她身邊,立刻伸手扶住她。
「嗯,我累了。」司徒寧靜並不打算提起任無痕的事情,絕色的臉龐完全看不出一絲異樣,在女官的攙扶下離開了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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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你來了?快過來,任師傅正準備講一些江湖上的奇聞異事呢!你也過來一起听。」太子俊臉含笑,伸手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旁邊。
小玉人般的女孩充滿期待地抬起頭,目不轉楮地凝視著身穿白衣,相貌俊美、氣質出眾的年輕男子,他說話的時候神采飛揚、充滿了自信,嘴里說的冒險經歷都是她從來沒有听過,也從來不曾想象過的事情。
「太子哥哥,你也帶我出宮去好不好?」她充滿期待地開口。「我們一起去那些地方看看,看是不是和任師傅說的一樣有趣?」
「你年紀太小,父皇不會允你出宮的。」太子十分遺憾地瞧了她一眼,明明只是個十一歲的娃兒,但一張小臉蛋已是清麗逼人,這樣的容貌走到哪里都會引人注目,出宮要是出了事,誰擔待得起。
「為什麼要長大了才能出宮?要幾歲才算長大?」
「哈!這你可難倒我了。」太子笑著模模她的頭。「這樣吧!只要你能讓父皇點頭,我這個做大哥的一定親自帶你出宮。」
「原來外面這麼大,天下這麼遼闊,我真想用自己的雙眼看遍這天下,用自己的雙腿行遍天下路。」她以雙手撐著臉,輕輕嘆了一口氣,回過神,卻發現任師傅俊目含笑地望著自己。
「公主年紀雖小,志氣卻不小。」他笑了。
「父皇總覺得江湖上的人太過復雜,幸虧我想到了習武這個理由,引薦任師傅入宮當保傅,這才有機會認識這麼精彩的人物。」太子十分得意地開口。「比起那些只會死讀書的老頭子,任師傅有趣多了,你說是不是?」
寧靜只來得及點頭,事實上她一雙眼,怎麼也離不開前面拿著一把長劍在揮舞的任師傅。
長劍被他握在手上,就像是擁有生命的白龍一樣,橫劈直刺,一招一式皆如行雲如水般流暢俐落,當他挑劍縱身一躍的時候,就像是一只白色的大鵬鳥欲展翅飛翔……
「太子哥哥,我也想習武。」她忍不住開口。
「你?堂堂一位皇朝公主舞刀弄劍的,那有多難看。」太子殿下直接拒絕。「我習武是為了將來有一天得領軍上戰場打仗,你是個花朵般嬌弱的姑娘,根本不需要學這些。」
「學武功多神氣,可以像太子哥哥,像任師傅一樣飛上飛下的。」
她面露欣羨,或者,她可以像一只鳥一樣,縱身一飛就飛出皇宮高高的城牆,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