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芷頤只給他一個相應不理。
他只好再自言自語地說︰「不許別人決定你的事,卻允許自己決定別人的事。你應加個‘請’字,才不會變成命令我不必替你看病,命令別人不就是決定別人的事?」
藍芷頤本想生氣,然而看他一臉的認真,她只是無奈地說︰「你這是詭辯。」
「你不宜久立,先到前邊坐下,我們打個商量可好?」他和氣而有禮地說,並順手就攙扶她,可她卻輕輕地拂開他的手,走向前方的花架。
「先說明一下,我並不是以止臻壓你,因為你只在意止臻,所以我只能用他讓你為他珍重。一般人通常都會愛惜自己的生命的,我以一個大夫的立場說的話你一句也不听……」杜君衡正打算好好地和她講理。
「要商量什麼?」她並不想一早就听他扯個沒完。
杜君衡放棄說服她了,直接說︰「我想治好你,你若廢掉武功,一定好得了,如你不願廢掉武功,在治療期間內,也不要動真氣。」
見她沒任何反應,他改口道︰「給我一個機會,至少以後遇到相似病例時,治愈的成功性比較大,活下去對別人來說很重要。」
看他一副認真的樣子,藍芷頤問道︰「為什麼這麼在意我要不要命?」
他也曾經問過自己,長年過著規律修行生活的他,為何對她的事那麼放不開?
「不知道,只是不由自主,也許你是我的魔考。」他坦白地說。
「放掉它,對你我都好,你一向精勤修行,何必為一個不相干的人阻礙了功課?」藍芷頤出自善意地說。
「救濟是修行的功課之一,我空有一身醫術,卻連自己的妻室都不管的話,談什麼修行呢?」他不自覺地說出這話。
「我不是你的妻子,別忘了你要出家。」藍芷頤提醒道。
杜君衡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我沒忘記,所以我得了去我的牽掛。言歸正傳,如果你堅持住客房,我也得搬去客房,過了子夜你隨時會有狀況。」
對他的耐性不得不佩服,繞了一個早上,他剛柔並濟,就只是為了一件他大可自斷自專的事。若他真那樣做,正合她的心意,她可以毫不介意地堅持到底;如果他來軟的那她就學弟弟的絕招,賴到底,可是他偏不讓她稱心如意。
除了弟弟外還沒有人可以取得她的讓步,通常人們都會不知不覺地走進她設的圈套,任她擺布,而這個天真道士是大智若愚還是誤打誤撞,居然成了例外。
「隨你!累死活該!」她終于讓步了。
「你真的變了,小時你不是這麼狠心的。」杜君衡雖然口中埋怨,心里可是暖暖的,她這叫正言若反,表面上咒他,骨子里是怕他累了。
「莫名其妙!」她不明白他提什麼小時候,她確定自己小時沒見過這個人。
「為什麼你的手臂多了新傷?」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
「替真兒擋的。」她直視著前頭的銀杏樹。
「真兒?」什麼時候又冒出個可以讓她不要命的人?
「你上月接生的小娃兒。李夫人堅持用你的字取他的名。」她語氣溫和地說。
「她怎麼知道我的字?我以號行不以字行呀!」杜君衡偏著頭不解地想著。
「我告訴她的。」
「你又怎麼知道?」他眼中閃現一抹光華,高興地以為她記得。
「胡謅的,難道踫對了?」藍芷頤隨口問道,也不在意他的答案。
「沒錯!我的字是希真。」他不認為她踫巧對了,寧可希望她是漸漸想起以前的事,這兩個字他可是握著她的手一筆一畫地教她的。
「你把他們安置在昭陽王府,不是長久之計,止臻目前只宜休養,如果三天兩頭有刺客,他不可能安分。」他真怕這兩姊弟又要查案了。
「我已經有了安排,不會浪費你的寶貴藥材。」她說得好像他多吝嗇似地。
「你喜歡那個孩子嗎?」杜君衡剛剛看見了她提真兒時眼光中有一絲溫柔。
「投緣。」她很簡單地回答。
他立刻燃起無限希望地勸誘道︰「只要你願意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生活就不一樣了。」
「跟你生嗎?別忘了你的清修道士夢!」她決定既然冷漠孤僻沒嚇走他,就殺他個措手不及。
而杜君衡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說,當場目瞪口呆,她冷冷地驗收自己的杰作一眼後自顧地回房。
藍宇青尷尬地背了個嬰兒到容定王府。
「沒事安心過他濃情蜜意的新婚生活不就得了,還差我護送個軟綿綿的嬰兒。」他不高興地向藍芷頤抱怨藍止臻,「說什麼四個月內你不能回門,不然會沖了喜神,哪門子的禁忌?」
「看你哪一點像新嫁娘?一樣地把書房當公堂地在批公文,一樣地透過幾個下屬遙控巡府衙門,只差我這提督校尉得帶個小嬰兒給你看。」他將嬰兒抱給藍芷頤。
「義父可好?」藍芷頤接過真兒邊逗他邊問。
「很好。」藍宇青看見藍芷頤把小嬰兒的手脈翻出來把,不禁翻白眼,「你改行啦?」他不以為然地說。
「今天氣色不好,看看哪兒不順了。」她又翻翻小嬰兒的眼皮。
「你的氣色才不好,沒有多歇著,爹讓我傳話要你保重。」藍宇青邊抱孩子過來放回背籠上,邊傳達了父親的意思以及他自己的關心。
「知道了!李家的事有什麼進展?」她很快又把心思放在公務上。
「李真的父親原是大內禁衛,被指控監守自盜,不得已才攜家逃亡。這事如你所料,和國丈家人有關,已經布眼線了。」藍宇青報告道。
「嗯!繼續注意。」藍芷頤指示些細節,讓不法之徒不知不覺地走進她的陷阱。
「你什麼時候才放手?不要太累了。」藍宇青看她又專心在看卷宗了。
「有事做日子過得快。」她淡然地說。
「他冷落你?」他隱藏了語氣中的心疼。
「沒有。」藍芷頤坦白地說。
「為什麼你住客房?」藍宇青好幾次都想問,但沒敢問出口。
「你不該過問。」她只是淡淡地說,依舊看著卷宗。
「站在下屬的立場是過分,以兄長的立場我不可問嗎?」
「閨房之事,何時容許兄長過問了?」藍芷頤深知什麼入該用什麼話應付。
「止臻是明著耍賴,你總是來暗的,算我多事!」藍宇青沒好氣地說。
「我很好。」她不想多說什麼,實際上王爺和王妃對她疼愛有加,杜君衡除了照顧她的病,也不再干涉她,一切事都如她的意。
「那就好,只是除了忙案件外,可以找其他事做,別當自己是陀螺沒事瞎轉。」藍宇青把手放在她肩上,輕輕一握,他眼底深情她看不到,卻讓從門外進來的杜君衡一覽無遺。
她覆上在肩上的手,抬頭對他淒然一笑,「別為我擔心。」
杜君衡悄悄地退出去,他有點茫然,因為她沒對他笑過,還有以前把手放在她肩頭,讓她抬頭仰視的是他。現在的他和她只是大夫和患者的關系,如果她興致好才願意和他多說兩句話,若她沒心情就只有冰塊擺在他們之間。
這些他從沒在意過,但為何這會兒在意起她對誰笑,在意放在她肩上的手了?
「我的心被擾亂了嗎?我的心不再清靜無掛礙了嗎?」他向天自問。
藍宇青背著嬰兒走到庭院時,看見杜君衡在庭中沉思,那個樣子如同芷頤想事情時一般,藍宇青感覺芷頤沒忘記他,只是以她的方式牢記他。
「小王爺,打擾了。」他決定問問杜君衡打算將來怎麼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