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是樓上的妹妹嘛!」管理員認出她,出來打圓場,他告訴工人︰「老王,這是她的沒錯,給她吧!東西不見她還被開除了。」
顯然管理員也目睹了傍晚那一幕。
堡人有些遲疑,但管理員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太過堅持,只好任她把東西帶走。
背著家當行李,她上樓進了辦公室,發覺燈還亮著。
有人在!她輕聲進去後,發現白豫恆辦公室仍亮著燈,她想悄悄地把報告書由門縫塞進去後,她就要離去。誰知報告太厚,根本塞不進去,她只好放棄,改放在門口便悄然出去。
※※※
白豫恆正支著頭發呆,忽然听見門口有聲音,他本想起身開門一探究竟,卻見門縫似有動靜。
拉開透明窗戶的百葉窗,他看見莫子琮正努力把一件東西朝他的門縫塞,後來好像塞不進來改放在門邊她才離去。
待她一走,他拉門一看,赫然發現是那份遺失的工程報告書!他想追出去,但電梯已停在一樓了。
她竟然把報告書找回來了!白豫恆心中升起一絲的愧疚,他今天還很不客氣的罵她呢!
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再把工程報告書放好,他立刻鎖門下樓。
也許能遇到莫子琮向她說聲對不起。
車子才由停車場駛出,他便看見莫子琮蹲在騎樓邊,像個沒人要的小孩。
「莫子琮——」他喚她,卻沒反應。他乾脆下車站在她身旁,「莫子琮——」
還是不理他?白豫恆又開始生氣,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忽視,他憤怒的拉起她,卻發現她一雙不大的眼楮已哭腫哭紅了。
「上車。」看她這樣,他又生氣又內疚,乾脆拖她上車。
上了車,她還是在哭。哭得他的心亂糟糟的。「別哭了!」
他一吼,她的眼淚立刻像鎖緊的水龍頭,立刻一滴也滴不出來,只用委屈的眼神望著他。
再看下去,他一定會愧疚得瘋掉。「你住哪里?」
「那里。」她指了對面的五星級飯店。
白豫恆剛發動的車子立刻又踩了煞車。「別開玩笑。」他強壓下怒火。
住飯店,耍他嗎?
「我沒開玩笑,我真的住那里,可是今天晚上起沒房間,所以我被趕出來。」
「你真的住飯店?」他不可置信地看她。
莫子琮一臉沒什麼稀奇的表情。
「你上班一天才幾百塊錢,住這一晚要幾千塊的飯店?」他再次問她。
「對呀!可是現在沒房間住了。」說著,莫子琮也開始生氣。
「你有沒有頭腦,會不會算啊?你家呢?住哪里?」
「美國紐約。」她沒好氣的回答他。
「美……」白豫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那你來台北干嘛?!」
「離家出走啊!」她一副指責他不懂的神情,教白豫恆真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事。
「那你現在呢?住朋友家?」他提醒自己要和善些,別又罵她,好歹她也把工程報告書找回來了。
「朋友的電話號碼不見了。」想到這個她就生氣,明明收得好好的,為何會不見了?
「那你現在呢?回美國?」他試探的問。
她沒好氣的回答他︰「沒錢買機票。」
「那你現在……」寒夜一個人,怎麼辦?
她扁著嘴,又想哭了。
看著她,白豫恆的頭疼了起來。
從來沒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過,通常女人在他嚴厲的眼神注視下,不是當作沒看見就是直接消失,所以至今他尚未應付過哭泣的女人。
「那麼愛哭,幾歲了還動不動就哭!」
啜泣著聲音,她悶悶地道︰「十九歲。」
十九歲?白豫恆瞪著她。比他還小十歲,她簡直是未成年少女嘛!
「那你現在怎麼辦?」軟下聲音,他好聲好氣地問她,生怕又嚇著她。
「涼拌!」她負氣的不太想理會。
方向盤一轉,他往回自己住的方向去。
為什麼會帶她回家,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總覺得好像就應該如此。
「我自己住,你可以住在我的客房直到你聯絡上朋友或能回美國。」
他面無表情的說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好心。
「嗯!」莫子琮低低應聲。
罷剛還把他想成大惡人,結果竟是這個大惡人收留了她。欸!她又錯怪人家了。白豫恆是大好人,雖然他今天罵她,又把她開除,可是他有買三明治給她吃,並且還收留無處可去的她,所以其實他人也是很不錯的。
回到家後,白豫恆朝莫子琮看了一眼。
「去房里休息吧!我叫了外賣,等下再出來吃飯。」他難得的竟對她和顏悅色起來。
「我……我會煮飯。」她怯怯地表示。
他驚異的望向她後,露出少有的笑容。「算了,以後再說。」
白豫恆其實不相信她會煮飯。這個連泡杯茶都要花上一輩子的人會煮飯?笑死人了!他推她進客房去。
※※※
吃完晚餐後,白豫恆又讓自己重新埋首於帶回來的工作中,而他撿回來的客人則被晾在一旁。
從沒遇過這種不知該如何和他相處的人。
她用完晚餐,禮貌性的打掃了廚房餐廳,也很周到的泡茶給他喝,奇怪的是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她這麼做是理所當然的。
難道他以為她是鐘點女佣?「喂,白特助!」
「嗯?」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起,胡亂一應。
「我幫你打掃家里,煮飯給你吃,你讓我住這里好不好?」她的眼中因期待而閃著一份光彩。
「不好。」
沉下臉,莫子琮也有些不高興。這人拒絕得如此直接,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禮貌?「為什麼?」
抬起頭,他的眼中盈滿不解。「你不是要去找朋友嗎?」
「電話不見了。」
「名字呢?住址呢?工作地點呢?」見她沉默,他納悶的問︰「為什麼不說話?」
她只能搖頭,無奈的搖著頭。
敏感的白豫恆意識到不尋常的靜默,眯著眼用打量獵物的眼神打量她。
「那是我哥哥的朋友。」莫子琮的聲音好像從防空洞中悄悄的鑽了出來。
「哥哥的朋友?也就是說你根本不認識人家?」他早該猜到,連工程報告書都能當廢紙丟掉的人,在這里怎麼可能會有和她一樣白痴的朋友?
莫子琮只能胡亂的點著頭,頭根本抬不起來。
這笨蛋!「我買機票給你回美國。」
她一听,這還得了?雙手忙一揮,「不要不要,我不能回去,我是離家出走的,豈有自己回去的道理?而且回去後我哥哥會罵我,把我關起來,三、五個月不許我出來的。」
他斜睇她,雖不語,卻是一臉懷疑。
「是真的。」她的表情非常誠懇,試圖說服他的鐵石心腸,「我哥哥他很凶,手下管很多人,每個人都怕他,大家都靠他賞一頓吃的,無論誰見了他都是誠惶誠恐,避之唯恐不及。上次,他還把我關了半年才準我回家。」
愈听他愈懷疑,怎麼听起來像黑道大哥?又有點像在說他自己?
「求求你,別送我回去。」
她露出懇求哀戚的神色。
這一招,是她高中室友每次要求她做什麼事之前,一定會用的。看了無數次,她早就學起來了,只是苦無機會表現,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我可不習慣當大善人。」
「我可以為你做許多事,煮飯、洗衣、打掃,這些我都會。」她明白得趁他的心動搖時乘勝追擊,否則將功虧一簣,她室友都是這樣的。看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時刻變化著,她不禁躊躇起來。「那……等我找到下一個工作,我就離開。這之前,就當我借住,我會付租金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