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濤忽然緊緊地咬牙,像是遭受到什麼劇烈的痛苦。他一只手抓著她,另一只手往下撐在潮濕的泥土中,身軀漸漸無力跪倒在地。
「撒謊……」他輕聲地呢喃,臉色越加蒼白,無力地將頭垂了下去。忽然他的語氣激烈起來,身體痙攣般地顫抖,「撒謊。是你不要我,是你不跟我走!你不要我,是你不要我……寧夏,你放過我,不要這樣對我,我想帶你走,我真的想帶你走,寧夏,你跟我走好不好?只有我們兩個人,你跟我走……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我等,為什麼每次約好了你都不來?我真的很討厭等你啊!我一直等,一直等,你卻總是不來!寧夏,寧夏……你救救我,救救我……我好想你,寧夏,我想你,我想你想得都快要死了,卻為什麼總是忘不掉?寧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自己還期待你回來,我怕自己忍不住回去找你,卻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那樣的話,我會死的……」
他將臉貼在她的月復部上,像個瀕臨崩潰的孩子,哽咽得不成聲調︰「寧夏,你原諒我,原諒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你不如殺了我……」
「那天,你去我家找我了?」她輕顫著問。
「……嗯。」
「你听到我和我媽媽說的話了?」
「……嗯。」
「然後你才一個人離開?」
「我沒有辦法……」他停頓了一下,才能強迫自己說下去,「看到你和別人在一起。」
他從小就喜歡她,可是她的朋友太多,她太耀眼,從來都不屬于他一個人。不論他得到再多的榮譽和掌聲,她都是他唯一的信仰。記憶中,只有一次,她答應他不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可是,轉眼之間卻又忘記了。那時的疼痛,就像根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讓他不敢打開心扉。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愛她,那麼謹慎,只怕太近了她就會厭倦,不耐煩。他的心一直都在痛,持續地疼痛著,卻不敢告訴她。
「濤濤,你是傻瓜嗎?」她跟著他跪下來,神情激動地看著他。她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合著雨水,蔓延了整張精致的臉龐,「我也想跟你一起走啊!可是,可是你和我不一樣,你以後是要當檢察官的……所以,我就想,只要媽媽不送我出國就好了。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升學,我們就可以上同一所大學……我想去的,我很想很想去,你不知道我那天晚上有多高興,我想和你在一起,嗚嗚……濤濤,大笨蛋,混蛋,天才學園好難考哦,我好害怕一輩子都考不上,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來問我啊,你來罵我啊,我不是故意撒謊的,我只是想,只是想……你想當檢察官,我不可以這麼自私,我怕你以後後悔,怕你生我的氣……」
林睿濤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他渾身僵硬,然後開始顫抖,只有緊咬住牙關才能讓他不吼叫出來。拼命地壓抑著自己將要爆發的情緒,他悲傷地微側著臉,眼眶泛紅地看著她,聲音低如清風,卻飽含著最為深刻的情感。
「你不知道,我為了你,什麼都可以不要嗎?」他伸手輕輕的踫觸她的臉,像是踫觸最珍貴的寶物,「寧夏,你就在我的這里。」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髒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失去,只要,不要讓我失去你。因為,我真的差點不想活了。你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好害怕?你說你和他……你怎麼能說?」
她怎麼能讓他一直誤會?讓他在這四年里像是死了一樣。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這樣,愛著他?!
一直都是他在擔心,在害怕;一直都是他在替她著想,為她打算。她怎麼可以,陷他于這樣痛苦的境地?到底是誰更殘忍?到底是誰傷害了誰?到底是誰遍體鱗傷?到底是誰開始的,這一場野蠻的游戲?
原來,一直以來,最堅定的人是她。是她一直纏著他,是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是她讓他們在一起。而他,都是回避的那個人!
以為自己已經痛到不能承受,卻有著更加劇烈的痛楚接踵而來。他顫抖地緊抱住她,「寧夏,你原諒我……」不要放開握住他的手。
原來,只要她一松手,他們之間就什麼也不剩,他這一生也只能是個暗戀著她的少年。他為著自己已經得到的東西,傷害自己,也傷害她。他果然一點也不聰明,他總是看不透她,總是不懂,總是退縮。
「……嗯。」
听到她微弱的聲音,他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卻見她撩起他衣服的領口,看著上次被她咬傷的疤痕。那次她很用力,直到現在肩頸處還留著淡紅色的齒痕。
她沒有看他,只是低下頭去,對準那個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再次咬了下去。狠狠地,不留一點余力地,深入骨骼地咬著。
從他傷口流出的鮮血盈滿了她的口腔,沿著唇角流了出來,染印在白色的襯衫上,分外的醒目。
他沒有出聲,緊抿著唇任由她咬著,肩膀再痛,也比不過他的心痛。
因為,她在哭。
現在才發現,原來,他總是讓她哭。
寧夏,不要哭啊。
他不痛的,一點也不痛。
只要她別哭。
就讓傷口流血,讓傷疤永遠都去不掉,讓他永遠都記得愛需要相信。
讓他們從今天開始,結束游戲。
愛不是戰爭,不是游戲。
而是忘記自己,相信對方,全心地付出。
大雨傾瀉而下,沖刷掉所有的痛苦和悲傷。
雨過之後,天總會晴,只要我們不要在寒冷的雨水中放棄,就會看見陽光突破雲層,像柔和的女神探出一只手,伴隨著清新的風,緩緩地撫模著大地。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