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夢澤臉色稍有緩和,坐回位子上,「這次凶手實在是太過凶殘狡猾,整個六扇門都束手無策,他們都放棄了,憑我一人之力,又能有什麼好辦法?」
尉遲瀟一愣,「什麼意思?什麼叫他們放棄了?皇上限期破案,難道只砍你腦袋,不砍他們腦袋?你們那個大頭領秦樹呢,他怎麼不想辦法?」
澹台夢澤神色黯然,「你一直鎮守邊關,當然不了解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秦大頭領,他半年前就死了。」
「什麼?」尉遲瀟大吃一驚,印象中那個不苟言笑,正氣凜然,看誰都像是看嫌疑犯的六扇門掌門大頭領秦樹,他竟然死了,「怎麼死的?」
「被人害死的,滅門慘案,一家二十六口,無一幸免。」澹台夢澤語氣沉痛,雙手因為憤怒而緊握成拳。
「凶手是誰?」
澹台夢澤苦澀地搖搖頭,「應該是職業殺手所為,武功奇高,秦家人都是一刀斃命,就算是秦大統領,也是如此。秦大頭領一向秉公執法,破案無數,與不少人結下冤仇,也有很多人想取其性命,我等想查出真凶,根本無從下手。」
尉遲瀟長嘆一聲︰「沒想到秦樹半生英雄,卻死于非命,一代神捕,卻連家人都無法保全。凶手惡行,真是令人發指。」
澹台夢澤嘆道︰「秦大頭領死後,六扇門群龍無首,人人都想爭這大頭領之位,根本無心辦案。現在的六扇門一盤散沙,早已不復當年的雄風。」
尉遲瀟道︰「那皇上為何不干涉此事,另立新頭領,重整六扇門?」
澹台夢澤猶豫一下,才道︰「你也知道,六扇門人人都身懷絕技,表面看來,個個都是精英,以致六扇門所向披靡,其實暗地里明爭暗斗,人人都想凸顯自己。當日有秦大頭領在,他無論武功、才智、人品都能服眾,因此尚能鎮得住局面,如今,實在難以找到這樣的人才。」
尉遲瀟點點頭,轉念一想,忍不住贊道︰「以六扇門如今的情況,你依然專心破案,實在令師弟佩服不已。你盡避放心,我一定為你兩肋插刀,助你早日緝得真凶。」
澹台夢澤笑道︰「兩肋插刀用不著,只是別再因為在大街上多走幾圈就對我抱怨不停。對了,我今日是專程來給你送東西的,剛才一生氣倒忘了。」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
尉遲瀟笑道︰「莫非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可惜我就要成親了,恐怕要辜負師兄一番美意。」
澹台夢澤哭笑不得,「你真是什麼時候都開得出玩笑。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女凶手會放一種很厲害的暗器,連我都險些為其所傷。那其實是一種活物。」
「活物?」尉遲瀟心中一動,江湖上以活物用作暗器的人不多,但他恰恰見到過一個。
「是的。金錢鏢之類的暗器打出去,靠的是施暗器人的功夫,但是以活物做暗器,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活物可以自動追逐人氣,讓對手避無可避,必傷在暗器之下。那個凶手用的就是苗疆的一種蠱蟲,幼蟲時即以人血喂養,長成後,極其嗜血,歹毒無比。凶手將之藏于袖內,遇到危險便將其放出,攻擊對手。不過這種蠱蟲雖厲害,卻怕一種艾草的氣味,這個荷包內裝的正是這種艾草,你帶在身上,可以防身。」
尉遲瀟又驚又疑,他開始懷疑一個人。這可能嗎?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是凶手啊。可如果不是她,為什麼她身上表現出的種種怪異,都和澹台夢澤描述的凶手這麼相像?
「瀟,你怎麼了?」澹台夢澤看到尉遲瀟愣在位子上,好像魂飛天外。
「我,好像見到過凶手。」尉遲瀟覺得自己的聲音好像是從天邊飛來的,飄飄忽忽的,連他自己都不確定。
「你說什麼?」澹台夢澤猛地站起來,凳子帶倒了都顧不上,「在哪?你怎麼知道她是凶手?」
尉遲瀟又猶豫了,「不會是她,這太不可思議了。」
澹台夢澤急得快跳起來了,「到底是誰?你快說出來,是不是凶手,我們可以再調查,你先說她是誰。」
尉遲瀟咽了口吐沫,「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連環凶殺案的凶手。不過她確實年紀輕輕,武功卻高得出奇,而且,她就以活物做暗器攻擊過我。雖然我沒看清那究竟是什麼暗器,但我肯定那是活物。」
「肯定是她,沒有這麼巧合的事,一定是她!你快說出她的名字。」澹台夢澤心都快跳出來了,尉遲瀟越說他就越肯定,心中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喊著︰「就是她!就是她!連環凶案就要被你破了,你就要成功了!」
「她是——雲華郡主,李沁!」
澹台夢澤又坐回椅子上,正確地說,是倒在椅子上。這個答案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一個高高在上的皇族少女,真的會是連環凶案的冷血殺手嗎?
尉遲瀟道︰「我們不用在這里諸多猜測。明日我與縴雲的婚禮,李沁必然到場,你可以到時候找機會試她一試,你曾與凶手交過手,定能試出真假。」
澹台夢澤點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第3章(2)
第六天的治療已經結束了,李沁擦擦頭上的汗,看著蒙蒙均勻的呼吸,心中一陣寬慰。綺蘭香加上她六天來的真氣灌輸,蒙蒙體內的毒已經被除去了大半。他已經有了生命的跡象,開始有了呼吸,脈搏也開始跳動,背上觸目驚心的鏢傷也開始結痂愈合。他現在已經不用待在陰冷黑暗的石屋里,師傅給他準備了一個房間,房間是向陽的,里面有一張溫暖舒適的小床,每天早上,陽光就會灑在這張小床上。等蒙蒙醒來,他一定會喜歡這間小屋,如果他能忘記那個恐怖的夜晚,他會在這里生活得很快樂。
「沁兒,今天就別走了,你這樣跑來跑去會受不住的。」老婦人走進來,眼中是滿滿的擔憂。六天來強行輸出真氣,使李沁元氣大傷,她的臉上是再濃的妝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我沒事,」李沁勉強一笑,「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人的婚禮。」
「誰的婚禮這麼重要,讓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早就答應好了。師傅您別擔心,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的身體情況。」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想去。雖然選尉遲瀟做郡馬,只不過是為了得到綺蘭香的下下之策,但她不得不承認,未婚夫三個字還是在她心中掀起小小的漣漪。她想看一場婚禮,看一場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婚禮,看一場佳偶天成的璧人許下三生之約的婚禮。這樣的婚禮,她永遠也無法擁有,既然無法擁有,看看總可以吧。
李沁站起來,還沒走兩步就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幸虧她及時扶住門框才沒有摔倒。
「沁兒,」老婦人趕緊扶她坐下,「你跟師傅還逞什麼強?」
「沒事,我稍微調息一下就好。」
老婦人看她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又服下一顆增補元氣的藥丸,才準她離開。
李沁看看外面的天,還不算晚,快馬加鞭,應該還趕得及新人拜堂。
連就連,我倆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奈何橋上,可曾有人等過她?
澹台夢澤一改往日的沉穩之氣,坐立不寧,看著一身吉服喜氣洋洋的尉遲瀟,氣不打一處來,「真服了你,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我為什麼不笑,我可是新郎官啊。」
「別忘了,婚禮是假,緝凶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