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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心要你愛我 第23頁

作者︰方璱

這輕柔的撫模不該如此令人心碎地好,不該如此撩人心思地誘人,但它確實亂了她的方寸,攪散了她清晰的理智。好一會兒,她只能站在那兒,任由于紹倫厚實的掌心刺激她敏感的末稍神經。

突然,她記起她應該做些什麼,盡避他的輕撫令她流連忘返,她還是硬生生地撥開他的手。

「我請你下來,只有一個理由,我要為我的不告而別向你道歉。」

「我不怪你,只要回來就好。」于紹倫用盡所有溫柔回應。

「不,我不回你家了!」

「什麼?」這是今晚他第二次感到緊張又疑惑。

「我很謝謝你和芷凡願意收留我,但現在我已經有地方可去了,我不想再繼續打擾你們。」

虧他和芷凡還把她當自己家的一分子看待,原來她一直都分得這麼清楚,完全沒有忘記其間隔闔的存在。憤怒漸漸取代先前的柔情,悄悄侵蝕著他的理智。

「是哪里?」他半粗啞著嗓子。

「我父親那里。」

笑話,簡直是笑話!她父親不早就死了嗎?

「要說謊也得想想自己曾說過哪些話!」于紹倫恢復最原始的冷漠,不易親近。

「我沒有騙你。至于我說我父親已經死了,那才是謊言!」艾盟盡量說得不帶感情,怕他看出自己的無力招架。

「你究竟誆了我多少事?」他的理智失去了主宰,被怒火緊緊控制住。

「不會再有了。我們就到這里結束吧!那天,我不小心撞入你的生命;現在,就讓我再次不小心地消失。我的存在,你只需把它當成一場惡夢,醒來一切就不見了。」她直接而殘忍地說。

「你父親是誰?」

艾盟還在考慮要不要說、此刻該不該說,答案卻自動月兌口而出。

「宋——宇——盛,你的老師。」

于紹倫再也壓抑不住狂暴的怒氣,揚起手,狠狠地向艾盟臉上揮去。他隨即轉身跨過馬路,快步走進公寓,消失在鐵門之後。

艾盟在原地怔住了。

她失了魂好一會兒,才重新回到現實里來,涼風徐徐吹來,終于逼出她隱藏已久的淚水。壓抑的情緒一得到了釋放,便不可收拾地泛濫開來,淹沒了她思考的能力。

我也不想這樣啊!我也希望能永遠停留在你的生活中,做你唯一的另一半,而非中途休息的過客,如候鳥般來去匆匆。但她呢?她怎麼辦?她是你同校的學妹,你妹妹的死黨好友,你和芷凡住的是她們名下的房子,更何況她母親有恩于你,這一切你都能視若無睹嗎?

自從下午和宋宇盛相認後,她不只一次問自己,她和于紹倫之間該怎麼辦?起初,她始終認為宋宇盛是他們最大的問題,若能解決它,他們糾纏的愛才能迎刃而解,擁有可期待的未來。但是,她現在終于明白,宋宇盛根本不是問題,孟芸才是癥結所在。

孟芸有太多的競爭優勢,不論是年齡、學歷、家庭背景,都不是她能比得過的。她毫不遲疑說出她對情感的追求,更不畏懼競爭者帶來的威脅,全心全意爭取她想得到的。要說她錯嗎?她何嘗有錯!一個滿心執著于自己目標的女孩,你怎麼能說她錯呢?

要怪就怪自己,一個小小五專畢業的普通女子,的確沒有值得別人珍愛的地方。若要說有,那個自己一直引以為做的誠實,現在也被自己踐踏得體無完膚了。

「我不能哭!」艾盟努力拭去眼角漫溢的淚水,眼淚卻還是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雖然她早就知道一旦說出那些話,自己面對的將是于紹倫的鄙棄及不齒,然而這般強烈的憤恨她真的承受不起啊!

臉上殘留的掌印,傳來陣陣余溫,熱辣辣的,像是忘了稀釋的硫酸,燒灼她來不及保護好的脆弱。她伸手輕輕滑上他撫模過卻又打過的臉頰,近乎自殘地回憶他手上的熱度。原來愛一個人和恨一個人可以同時進行,又相同的猛烈。

黎明太陽未出現之前的空氣真是冷冽。

她就這麼閑晃了一夜。

天際漸漸露出淡青色的朝曦,昨夜已轉成今晨,但她的心除了苦澀,絲毫沒有其他的情緒。帶著疲倦的腳步,她提醒自己所有的行李都還在南投,必須回去一趟。

她像具機器般買了票、上了火車,回到住了有些日子的旅館。收拾少得可憐的行李之後,又上了火車,北上台北,待下車時,一天又過去了。原本清亮的晨曦,此刻只剩下少許余暉,在天空掙扎著不肯散去。

她拿起父親給她的鑰匙,向鐵門上的鑰匙孔插入,「喀啦」一聲,門開了。旋動木門的把手,她推門進入這個真正的家。

「行李都拿回來了吧?」宋宇盛早在听到開門聲時,就知道回來的是艾盟。「回來」,兩個多麼溫馨又美好的字,艾盟就真的像離家多年的游子,回來這個本屬于她的避風港,看到她手上的行李,他感到一陣滿足的快樂。

「嗯!」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怎麼了?」心細如宋宇盛,怎看不出女兒的不對勁!

「沒有啊!」艾盟稍稍修改嘴角揚起的角度。

「坐下,我們談一談。」他示意艾盟與他面對而坐。「我知道要你突然對一個一直懷恨的人轉變態度是過度奢求,我也相信你必定有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地討厭我,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接受。但我希望你能把你看不慣的、看不高興的對我說,不要放在心上,徒讓自己滿心郁悶。任何事都有過渡期,過了,終有天晴的時候。所以,別把心事或不滿藏在心里,好嗎?」

案親體貼的關懷,激起她無限的愧疚。

「對不起。」她低頭而語。

「發生了什麼事?」這回宋宇盛真的緊張了,艾盟不會無緣無故道歉的。

已被她小心控制的哀傷倏地一涌而上,叫她沒有時間阻止眼淚泛濫。她相信從昨夜到現在,她所流的淚早超過過去二十幾年淚水的總和。

「究竟怎麼回事?你不要哭啊!」宋宇盛慌了手腳。

「爸,你可不可以求他不要恨我,我不是真的想那麼說……但我有我的苦衷,有我不得已必須那麼說的原因。我這樣做,全是為了他好……他不值得為我犧牲他自己……他那麼好,我配不上他的……」除了那一聲「爸」,其他艾盟都說得語無倫次。

不過,宋宇盛也听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艾盟身上沖動的因子,一定是遺傳他的。

「你對他說了什麼?」

「我告訴他要他死心,就當我只是個不小心的插曲,毋須再繼續……」

這簡直是殺手 !他從未看過于紹倫這孩子為哪個女人動心,但他對艾盟的好,卻是大家有目共睹。如今,艾盟要他遠離她的生命,根本是在逼他承認他在感情上的無能,難怪他會生氣!

「更重要的是,我欺騙他,我騙他我的父親已經死了。」艾盟自言自語,臉上淚痕猶存。

宋宇盛沒想到她對自己的恨竟然這麼深,因為唯有在恨之入骨的時候,盼其死的念頭才會如此強烈。幸好現在誤會已經冰釋,否則這種恨意不知道會逼她做出什麼樣慘絕人寰的事!

「他的反應呢?」

艾盟突然猶豫起來,該告訴父親他賞了她一個耳光嗎?她不知要不要說,腦中一片混亂。

沒有追問,宋宇盛讓她擁有保留的權利。掏出手帕,他為她拭去未干的淚水。「他不是恨你,只是氣傻了,才說出那麼決裂的話。別想太多,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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