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倫哥真是不解風情!她身為女孩子都敢大膽示愛了,他居然還一副男女授受不親的樣子。她暗戀他好多年了,從她高三那年起,就認定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對同學炫耀,讓同學羨慕,甚或嫉妒她,享受那種受眾人欣羨的感覺。可是,就是遲遲等不到他的回應……
沒想到,那晚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對他表白,說出自己的心思,他卻義正辭嚴地把她趕走。他的軀干是多麼的偉岸、溫熱,他的胸膛厚實而寬闊,至今回想起來,孟芸仍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加速流動。
思緒一路至此,孟芸又想到了宋艾盟,那個橫刀奪愛的女人。紹倫哥就是因為她,才失去理智的。
紹倫哥難道不清楚她接近芷凡的目的嗎?她先引發芷凡的好感,進而讓紹倫哥毫無防備,最後一石二鳥,不但得到了他的人,也得到他的錢。
孟芸愈想愈是著急,幾乎沒心思再待在教室里。她必須告訴紹倫哥那女人的心機,免得後果不堪設想。她這樣愛紹倫哥,這般為他設想,希望他能體會自己的苦心才好。
台上教授適時轉過身去寫黑板,她抓起包包就往外沖,不理會班上同學疑惑的眼光。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些好事者根本不必花時間理他們。
好不容易跳下公車,她三步並兩步,急忙向家的方向邁進。越過一個轉角,公寓大門映入眼簾。她伸手欲掏出鑰匙,準備闢門上樓,卻沒看清迎面而來的人。
宋宇盛狠狠被撞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跌倒;而孟芸更是怒上心頭︰「你沒長眼楮啊!走路不看路。」
她撿起地上的背包,正想給對方一記大白眼,孰料一抬頭,眼前竟是宋宇盛。「宋老師——」孟芸艱澀地說,臉上透著羞愧。「我不是故意的。」
宋宇盛沒說些什麼,只是點點頭,表示沒關系。他依舊一派儒雅,卻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眼角的皺紋較從前明顯許多,雙眸也布滿血絲。還有他原本漆黑的頭發,數日間竟摻了不少灰白,腳步更是不再敏捷。
「宋老師,你還好吧?」孟芸覺得他不大對勁。
「我沒事。」他開口,聲音透著沙啞。
孟芸不是很相信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我家就在樓上,你上來喝杯茶吧!紹倫哥在家里,你要去他那兒也行。」
宋宇盛望了她一眼,心中不置可否。反正今天他已經閑晃一整日了,喝口茶也許能緩緩凌亂的情緒。楊樺的身影揮不去,就算他努力用她為別人生了孩子的事當藉口,想逼迫自己恨她、忘了她,卻不過是浪費心力。他的記憶只保留了她的深情、她的溫柔、她的好,任何詆毀她的想法皆是更喚起他無法忘情的回憶。
那一夜,那場雨,他激動的決裂,如今都把他推向後悔的深淵。人雖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卻都在冥冥之中重蹈覆轍。
他輕嘆一聲,說道︰「也好!」
進了孟家,孟太太正在擦拭茶幾。
「咦!你不是還有課嗎?」孟太太開口問女兒。
「我今天有點事,所以先回來。媽,這是宋老師,紹倫哥今天之所以在攝影界稍有成就,完全是他的栽培。」
「喔!請,我泡杯茶給你。」孟太太熱心招呼著。
「請坐,宋老師,不必客氣。你坐一下,我去叫紹倫哥下來。」孟芸丟了背包,轉身向頂樓走去。
「請喝茶!」孟太太端著一只白玉瓷杯,慢慢遞給宋宇盛。「小心燙手。」同時,坐了下來。
「謝謝!」
「紹倫這孩子也真是難得,雖然自小案母雙亡,又沒什麼親朋好友,他卻沒有為此而沉淪,走上不該走的路。不但自己闖出了一番天地,也供應他妹妹念完大學。這樣的青年才俊,打著燈籠也未必找得到呢!」
「是啊!他有天分,更有毅力,我不過是帶他走進攝影這條路子而已。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他的成就絕非僥幸得來。」听聞自己愛徒受到如此褒獎,他內心也不免喜悅。
「沒錯!沒錯!」孟太太笑得闔不攏嘴。
當兩人閑談之際,孟芸回來了。「紹倫哥不在也!他大概去醫院陪芷凡了。」
「這樣啊!那我也該告辭了。這茶很香,多謝你的招待。」宋宇盛想既然紹倫不在,茶也喝過,還是不要打擾太久。
「多坐一會兒嘛!」孟太太挽留。
「不了,我還有點事,下次有空再來拜訪。」
「那好吧!小芸,你送宋老師下去。」
「不用,請留步。」
「這是應該的。」孟芸開口。因此,他就在孟芸的陪同之下下了樓。臨別之前,孟芸突然提出一個問題︰「宋老師,你知道紹倫哥現在有一個專屬的模特兒嗎?」
「不清楚,是誰?」
「宋艾盟。照顧芷凡的那個女人。」
當離開孟家之後,宋宇盛叫了輛計程車。司機看來不過二十幾歲,臉上卻有歷盡滄桑的痕跡。
「先生,上哪兒?」他的口音老成而沉穩。
「永和民樂街。」
自宋宇盛報完目的地至他下車,兩人之間未再多交談一句。
進了門,一屋子冷清,偌大的房子里听不到一絲人聲。明言也不知人在哪里,都二十四、五歲的人了,還終日閑蕩,沒一份固定工作,整日和他那堆狐群狗黨、酒肉朋友混成一塊兒。這樣下去,他會有前途嗎?
說他壞,他倒不是真的壞,只是沒有責任感。但對一個男人來說,沒責任感簡直是致命傷。女人最恨的就是不負責任,況且明言又嗜好在脂粉堆中打滾,將來他不知會傷盡多少女人心。
傷盡女人心!
他不也是活生生的例子嗎?楊樺就是被他傷透了心才決定嫁做他人婦。難道人格特質也會遺傳?孟芸說她叫宋艾盟,姓宋?
為何如此恰巧,或許她對我仍念念不忘,所以找了個姓宋的男人嫁了。雖然無法和我做夫妻,卻可以讓兒女擁有和我相同的姓。夜深人靜,她會假裝枕邊的人是我,因為他也姓宋……宋宇盛想著,內心忍不住又一陣悲淒。不,他不能連試都不試就放棄,最起碼要得到她的原諒,告訴她二十六年前,是他錯了。
他不該負氣地說那些違背事實的話,更不該用尖酸刻薄的語氣諷刺她,是他白白葬送了兩人的幸福,結果換來自己無止盡的痛苦與思念。
有了這番決定,宋于盛突然發現心情平復許多,甚至有些輕松。他不但要求得到楊樺的原諒,更要幫她的女兒在攝影界闖出一些名號,以為自己贖罪。
單調的病房內,飄浮著干燥而充滿消毒水味的空氣,寂靜中交雜著淺淺呼吸聲。
「她睡了!」于紹倫輕聲低語,深怕吵醒芷凡。「我去幫你搬家吧!」
「我的東西不多,不必花很多時間。」艾盟道。
「那就走吧!」
一陣腳步聲後,芷凡慢慢睜開眼楮。「呼!好險!終于走了。」她一挺腰坐了起來,順手拍拍胸口。
待在這鬼地方數十天了,不需要太潮濕也能使人發霉。她是這麼耐得住無聊的人嗎?喔!當然不。好不容易逮到這個四下無人的大好機會,芷凡怎能不好好把握呢?
她趕緊跳下床,換下一身邋里邋遢的衣服。反正她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醫生交代說她身體還非常虛弱,要她再多住幾天。她倒是覺得如果繼續待在這兒,才真的會虛弱至死呢!生病的人,本來就該多活動活動,一天到晚躺在床上,骨頭都快生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