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崎嶇的山路,令珍縭渾身不舒服,胸口積悶,一直作嘔。
身居深宮的她,怎耐舟車勞頓,跋山涉水。
胤禮見她臉色蒼白,趕緊叫停。
「叫你不要來,你偏要跟。」胤禮一邊攙扶她下車,一邊嘀咕。
珍縭下車歇息,喝著侍女翠屏拿來的清露,這種「清露」是宮中的珍品,有提神、解暈的作用。
她又要小解,翠屏服侍著她。
突然,珍縭在草叢里,迸出驚天動地的叫聲。
「啊——救命啊……」
胤禮趕緊沖過來,侍衛們還以為有刺客,本來懶散地坐在地上休息,听見格格呼救,立刻精神抖擻,戒備地提劍。
珍縭血色盡失,怯怯地偎向胤禮。「有……有蛇……」
胤禮拔劍揮向那只朝他們吐信的青竹絲,劍芒一現,青蛇一命嗚呼,鮮血四濺。
「好可怕……」珍縭驚恐地將頭埋入他堅實的胸膛。
胤禮把她摟進懷里,安撫著她受驚的情緒。「好了,沒事了,蛇已經被我砍死了。」
在一旁的侍女翠屏也嚇壞了,方才真是千鈞一發,要是格格有什麼閃失,她十顆頭顱也不夠砍。
幸好十六阿哥夠機靈,反應快,及時救了格格一命。
「十六阿哥真是神!」翠屏恭維地道。
智勇雙全的十六阿哥,是她仰慕的對象,可惜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婢女,十六阿哥不可能看上他,她也只能把他當英雄般崇拜著。
瞧十六阿哥細心體貼地安撫格格,翠屏不禁羨慕起格格有這樣一位疼她的兄長。
珍縭在他懷里啜泣,胤禮不禁調侃她︰
「怎麼?在宮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七格格,竟然會被一條蛇嚇哭!」
「人家……最怕的就是這個……」她心驚膽戰地說,展露女孩家的嬌柔。
「用不著怕,我會保護你。」這是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從小到大,無論她闖了什麼禍,胤禮總是幫她背黑鍋。
珍縭的眼楮霧蒙蒙地凝睇著他,雙手緊緊攀附著他,想這麼一輩子賴定他。
胤禮感覺她女性的嬌柔在他胸膛磨蹭,為了避嫌,他慌張地想扳開她。
「好了,珍縭,我們得繼續趕路呢!」
「我不想坐車,我要騎馬。」她的手卻不肯放,執意說︰「我一坐車就好想吐……」
胤禮明白她的確不耐久坐,只好答應她,給了她一匹駿馬。
她巧笑倩兮,眉飛色舞,一雙小蠻靴,輕輕蹬住金鐙,一雙縴縴玉手,緊緊的扣住紫韁。
她逞強地馭馬前進,回眸對他一笑,百媚橫生。
他加快速度,追上前,和她並肩騎乘。
翠巒列枕,綠野展茵,萬物生機勃勃……
???
五台山氣候涼爽宜人,一掃幾日下來的疲倦。
「阿彌陀佛,老衲恭迎十六阿哥、十七格格。」住持方丈一身僧衣,胸繞佛珠,雙手合十。
寺里的小和尚也披著五色輕俏的袒衣,一起謁見天之驕子。
珍縭格格由侍女持幢幡寶蓋,身形裊娜,步上石階。她的豆蔻年紀,洛神風韻,連出家的和尚也暗暗動了凡心。原來皇宮也有這麼美麗的格格。
住持方丈法號慧安,道行高深,他一見阿哥和格格的容顏,吃驚不已。趁著法師誦經繞缽,他陪同皇子到禪房休息,中途他悄悄透露天機。
「十六阿哥,有件事老納納悶不已。您與格格有夫妻相貌,可是卻是兄妹關系。」
此語一出,胤禮有如當頭棒喝,他明白慧安師父不是普通人,能預卜先知,他不禁誠心請教。「請問師父,這該如何化解?」
慧安師父卻搖頭說︰「緣分天注定,老納也無能為力。不過您和格格昀相貌都極為富貴,應該是一對福祿鴛鴦,倘若有劫難,也會逢凶化吉。」
方丈的一席話,令胤禮感到不可思議,又不便多問。
珍縭格格分花拂柳地四處亂逛,她笑盈盈地奔向胤禮。
「這里種了好多不知名的花哦!胤禮,你陪我散步,好不好?」
「你不累嗎?」他愛憐地拂著她的青絲。
她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不累,我喜歡這里,想多看看。」
折騰了好幾天,她暈嘔不斷,那張瓜子臉更清瘦了。但是一有得玩,她又立刻精神百倍。
進了佛寺,一律素齋,不過珍縭吃得津津有味,她本來就愛吃菜,不喜食肉。
???
入夜,漆黑的佛園香煙氤氳,薰聞數里。
珍縭覺得這檀香味沁入心肺,令人心境祥和。
蟬嗚的樹叢間或飛過幾只流螢,一閃一閃的青光,牽動她想捕捉的念頭。
她拿起輕羅小扇,踮著足尖,忽東忽西,揚袖飄舉,笑聲如隔葉黃鶯,銀色月光照映下,分外的輕盈俏麗。
兩、三個小和尚經過時,忍不住偷瞟了一眼。
胤禮不悅地瞪視他們,他們被十六阿哥凌厲的眼光嚇了回去,沒敢多作停留。
「捉到了、捉到了,你看!」珍縭格格小心翼翼地捧著好不容易撲來的螢火蟲,像獻寶似的給他看。
胤禮對她總是掛著微笑。「你要學古人捕螢當燈嗎?」以前有位窮書生沒錢買油燈,就捉了許多流螢,集合起來形成一股力量,發揮燈光的作用。
珍縭吐著舌頭。「我才不要,我又不考狀元。」她把手心往上一翻,將流螢放生。
接著她又興高采烈地去追逐其他更多的螢火蟲,樂此不疲。
她的一顰一笑,牽動著他的目光。
胤禮不知怎麼,竟輾轉難眠,心里盡想著珍縭,一直到二更時分,他還是無法入眠,終于他忍不住沖動地走出房門。由于禪房都未上鎖,他輕輕走進珍縭的房間。
珍縭嫣然的臉蛋,遠山含煙般的眉黛,桃花著雨般的香腮,蘭香馥馥的櫻唇,都是他十分迷醉而熟稔的。
她如海棠沉睡,微翹的睫毛長而迷人,他痴痴地看著她,那種無奈的淒苦,侵蝕著他的內心。
「嗯……嘻嘻……再來一個……胤禮……」她蠕動小嘴,語意不清地夢囈著。
炳,妮子睡覺也說夢話,還喊他的名字哩!
胤禮的唇抿成一條優美的弧線,從她的夢語中可見他在珍縭心里是佔有絕大的分量。
他溫柔地為她覆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
翌日,佛寺建設大法場,在平地搭蓋百丈彩棚,進行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陸法會。
慧安方丈合掌閉目,金光滿面,站在佛像前,好似老僧入定,其余百名僧人整齊肅靜,低頭合掌。
十六阿哥胤禮屏息待立,慧安方丈念定梵文,請十六阿哥焚香祭祖。
禮成之後,剩下的便是法師們的事。
胤禮和珍縭住滿七天,便可回宮。
香輦迎著十七格格,御林軍護送跟在後頭。
胤禮陪著珍縭坐在寶輦上,車聲轔轔,輾過碎石。
「我們真的要回宮嗎?可不可以再四處游山玩水。」珍縭轉著黑白分明的眼珠道。她對民間有太多的期盼,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她還沒有盡興,哪舍得回去?
「你不想你額娘了嗎?」他笑問。
她認真地想著,接著搖頭,熱絡地挽住他的手。
「只要有你陪著,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好快樂。」
「珍縭……」胤禮搓著她的柔荑,兩人凝眸深睇,多少柔情都藏不住。
為什麼他們偏是兄妹?
多扼腕啊!明明相愛卻不能結合。
命運為何如此捉弄他們?
他們連一句愛意都不敢吐露,深怕克制不住,便鑄成大錯。
暮色西沉,關山疊疊,古樹蒼蒼,隊伍行至人煙罕至的地帶。
突然一陣喊殺連天,傳來兵刃相接的金屬踫擊聲。
胤禮驚愕地抓開簾子,一名將領一邊和敵人砍殺,一邊靠近寶輦。
「怎麼回事?」胤禮大驚失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