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愣住了,一手捉住腰側的毛巾,呆呆地站在原地與她對望。兩人對望了數秒。最後,她往後退了一步,然後「踫」的一聲關上大門。
天啊……
她愣愣地瞪著眼前的木門。
在這扇門的背後,她幾乎可以想象他現在必定走進房間,套上衣服,將那結實且幾乎完美的軀干遮掩起來……
她以一手掩面,靠在牆壁上反省自己的想象力如此泛濫,居然像個懷春女子一般的假想門後的情況。
「你回來了?」
大門被拉開,凌偉穿著襯衫出現,果然如她所想象的那般,輕薄的衣料貼著他身體的曲線,胸前沒扣的扣子顯露出古銅色的胸膛,她無法抑下紅潮染上臉和微快的心跳,只能強迫自己裝得若無其事。
「你的消夜!」她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他。
他當然不可能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你在臉紅。」他的表情看來覺得很有趣。「第一次看見男人的身體嗎?」
「才不是。」
他低低地笑了。
「要不要進來坐?」
「我明天還要上班,沒空。」
「好吧。」他聳聳肩,也沒有多做挽留。「晚安……元小姐。」
接下來的幾天,她偶爾會去敲他的門,看看他的病況如何,但是也只限于此,再不肯越雷池一步。
因為,她總是有一種危機感。雖然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因何而生,她還是遵守本能,盡量與他保持距離。偶爾他會開口邀她進去坐,但她總是拒絕,而他也不太堅持,因此更是相敬如賓。
何昭然回來之後,她連這道手續也省了下來。反正他的編輯自然會照顧他的身體健健康康的,不需要她操心。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把那本被她擠到雜物箱最底層的書翻了出來,一口氣把那本書讀完。
雖然感動于書中男主角的深情,但她還是沒有辦法把他和現實生活中的凌偉給連接起來。他們的差距仿如天地之遙,怎麼看也不像同一個人啊!
相安無事的日子過了將近一個月。
他們有時會在電梯或是門口巧遇,相較于之前一踫面就吵嘴的情況,雖然他仍舊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炮火顯然不較之前那麼猛烈,措詞也較不惡毒——然而即使如此,依然常常把她氣得半死。
只是,也不知道是她多心還是怎的,總覺得他的毒言毒語到後來已經不再像以前純為打擊她而出口,反而帶著一種玩耍般的逗弄。他總是在她氣得半死的時候,突然揚起一抹奇怪的笑,然後愉快地撒手而去。
不對勁,真的不太對勁……在她又一次目睹他帶著愉快的笑容離去之後,她開始覺得心里有點發毛。
莫非是被他的惡行虐待習慣了,竟不能習慣這種太平的日子嗎?不會吧……她不是被虐待狂啊。
「下班了?」
電梯門一打開,她意外地看見凌偉竟站在門口。
不是在等她吧……她搖頭,甩去這個想法。他等她做什麼?只要和這男人有關的,準沒好事。
她朝他一點頭,馬上拿出鑰匙開門,打算快點逃離地雷區。
謗據與他交手的經驗,她很清楚地知道為了自己的心髒著想,她還是離他愈遠愈好。
「我有話跟你說。」
她故意當作沒听見,快速地轉動鑰匙。
通常他有話說的時候,也是她災難降臨的時候;反正他不是要批評她的外表,就是諷刺她的智商,沒什麼好話。
枉她之前還不計前嫌地照顧重病的他,竟落得這種下場,果然真應了那句「好心沒好報」的俗話。
她正要推門進去,他突然長手一伸,捉住她的手。
「我有話跟你說。」
她被嚇了一跳,許是沒料到這次他竟這般堅持。
「你想說什麼?」她抽回自己的手,不著痕跡地往旁邊移了幾步,離他遠一點。「我在听,說吧!」「到屋里說。」
「你的還是我的?」
「都可以。」
她在心里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決定還是到他家去的好。
因為若是兩人相談不歡,在他家她還可以一走了之;若是在自己家里,總不能轉頭就走吧?就算下逐客令,但他要是不肯走,那就更難收拾了。
「到你家去好了……」
他點頭,開門讓她進來,自己則走到廚房倒了兩杯水。然而當他走到客廳時,卻發現她還站在玄關。
「進來啊。」他舉高手中的水杯。「喝杯水吧,冰箱正好沒飲料。」
她深吸一口氣,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不管等一下他說再多惡毒的話,都要記著別動怒。
生氣容易老,搬來這里不過兩個月,可是在他的毒舌攻勢下,她臉上的小細紋已經因為面部扭曲而添了不少。
上輩子造孽啊……
她搖頭嘆氣,踏入客廳,撿了個離他遠一點的位子坐。
「坐那麼遠,怕我吃了你不成?」他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看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起來。
「先說好,話一說完我馬上走人。」
他還是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她,只是現在那眸子里又多了些笑意。氣氛好像有點詭異啊……
「喝茶啊。」他居然笑了,語氣還親切的很。
丙然有鬼……
她拿起茶杯,慢慢地啜飲著。
其實她並不渴,只是若不借著一些動作來掩飾此刻她心中的不安,怕會被別人——當然是他,尤其是他看出了破綻。
她當然不會知道凌偉的心思。
一個月前,她幫了他一次,也是那一次,讓他開始察覺自己對她的感覺有了變化。這一個月以來,他不動聲色,照樣和她斗嘴、抬杠,然而感覺已從一開始的厭惡慢慢轉變為有趣。
他愛看她生氣的樣子,也慢慢了解,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巴上不饒人,其實卻是比誰都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
一開始,他以為她膚淺俗氣,現在才知道,她是個比誰都真性情的人,三年來波瀾不興的心湖,也因為她開始生出陣陣漣漪……
這樣的發現,他比誰都震驚。
自從三年前子綾走了以後,他再沒有對任何女人有過興趣。女子在他眼里和花草藍天一樣,不過是背景,更是麻煩的代名詞。他以為自己會這樣一直為子綾等下去,直到老死……但是她出現了。
為了看看自己是一時情迷,還是真的對她有了感覺,他刻意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讓自己冷靜深思,並且保持原來的態度對她,可是,一個月過去了,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和她斗嘴,更愛看她氣得滿臉通紅卻無計可施的模樣……世事果真難以預料啊,不是嗎?
既然弄清楚了心意,也該是他進攻的時候了。
一杯茶喝到了見底,仍不見他有開口的打算,她開口問︰「你不是說有事要說?到底是什麼事?」「我還在想。」
一手支著下巴,他默默地看著她,像在思量些什麼。就在她覺得這種沉默讓她沒有辦法忍受,想要告辭時,他終于慢慢開口了︰
「上次多虧了你。」他兩手交握,對她微微一笑。「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會昏倒在路旁,再不然就是被送到急診室。」
都這麼久的事了,他還提起來干嘛?反正狗咬呂洞賓也咬過了,現在才來表示謝意會不會太遲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好像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她忍不住譏道︰「我都不太記得了,難為你還沒忘。」
他對此並不以為意。
「就是因為如此,我更應該向你道歉和道謝。」
她不自在地挪了挪位置,調整自己的坐姿。
「不……不用了。」
奇怪了,他今天是不是吃錯什麼藥了,怎麼突然變得斯文有禮起來?這不是她習慣面對的那個人,她所習慣的凌偉應該是粗魯的、無禮的,不是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